小艇的船舷輕輕碰撞在冰冷堅硬的金屬碼頭邊緣，發出沉悶的響聲，終於停了下來。
陳默站在船頭，強迫自己忽略掉引擎最後一聲哀鳴般的喘息和全身細胞都在叫囂的疲憊。他深吸一口混合著鐵鏽、海水腥鹹和淡淡能量味的空氣，目光平靜地迎向碼頭上前來“迎接”他的人。
兩名全身覆蓋著啞光黑色裝甲、連麵部都隱藏在猙獰頭盔下的城防軍士兵，如同兩尊冰冷的雕塑，分立兩側。他們手中緊握著的製式能量步槍槍口微微下壓，但那若有若無鎖定著他的危險感，卻比直接指向更讓人心悸。中間是三名穿著藏藍色製服、胸前彆著漁業工會徽章的工作人員，臉上帶著長期麵對底層人員特有的那種混合著冷漠與不耐煩的神情。
“姓名，來源地，通行證。”為首的那個工會工作人員，一個臉頰瘦削、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甚至沒有正眼瞧陳默，直接扔過來三個冰冷的詞語，手裡拿著一個閃爍著微光的金屬記錄板。他的聲音平板無波，像是在處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貨物。
【檢測到低強度能量掃描身份確認型）。已被動屏蔽關鍵信息。】
【目標分析：城防軍士兵x2），體魄強度約200點堅韌），裝備製式武器，威脅等級：中。漁業工會乾事x3），能量波動微弱，威脅等級：低。】
係統的提示在腦海快速閃過。陳默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依言將那塊冰冷的東極城邦臨時通行證遞了過去，同時用一種刻意帶上一絲沙啞和疲憊的聲音回答：“陳默。從黑水潭那邊來的。”
“黑水潭？”那瘦削乾事接過通行證，在一個方形的掃描儀上劃過，聽到來源地時，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嘴角撇過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輕蔑。他抬眼，第一次真正打量了一下陳默，目光掃過他沾染血汙和塵土的破爛衣物，以及身後那艘布滿修補痕跡、此刻還在漏著細小油汙的小艇。
“哼，又是從那種鬼地方掙紮出來的。”他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陳默聽清。旁邊的另一名年輕些的工作人員甚至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嗤笑。
陳默的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但臉上依舊是那副曆經風霜後的麻木和平靜，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無聲的歧視。他沉默著，沒有爭辯，也沒有討好。
那乾事仔細核對著掃描儀上顯示的信息和記錄板，又抬眼看了看陳默的臉，進行著比對。
“dt7409，臨時通行證，簽發人……淩詩雨理事？”當看到簽發人名字時，瘦削乾事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再次看向陳默的眼神裡多了幾分驚疑和審視，之前的輕蔑收斂了不少。他顯然知道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分量。
一個從黑水潭那種混亂之地來的、看起來如此狼狽的小子，怎麼會和工會裡那位地位不低、以嚴厲和挑剔著稱的淩理事扯上關係？還讓她親自簽發了通行證？
“你和淩理事是什麼關係？”乾事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
“僥幸幫淩理事處理了一點小麻煩。”陳默含糊其辭，語氣平淡，既沒有借勢張揚，也沒有詳細解釋，給人一種不願多談、卻又底氣十足的感覺。
瘦削乾事目光閃爍了幾下，顯然不太相信，但通行證信息無誤，他也不敢過多盤問與那位淩理事直接相關的人。他乾咳了一聲，態度稍微“客氣”了那麼一絲絲。
“嗯……按照規矩，所有入境者都需要繳納‘入城稅’，並接受基礎檢查，確認沒有攜帶危險違禁品。”他指了指旁邊一個閃爍著紅光的門框狀儀器，“臨時通行證允許停留三十天，期間需遵守東極城邦一切法規，禁止私鬥，遵守宵禁。明白嗎？”
“明白。”陳默點頭，言簡意賅。
“入城稅，十個海淵幣。”乾事伸出手。
陳默從懷裡掏出那個所剩無幾的小錢袋，默默數出十枚閃爍著微弱藍色光澤、雕刻著海浪紋路的硬幣，遞了過去。錢幣交出去的瞬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微微抽緊。這本就不多的啟動資金，又少了一部分。
乾事掂量了一下錢幣，確認無誤，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那名年輕的工會工作人員立刻走上前，手裡拿著一個手持掃描器，對著陳默和小艇上下掃描起來。而那兩個城防軍士兵的目光也變得更加銳利，如同鷹隼般監視著整個過程。
【檢測到深度物質掃描。已屏蔽暗格及個人隱藏空間。暴露物品：劣質衣物、少量口糧、淡水、基礎工具、少量海淵幣、龍須靈絲已偽裝能量波動）……】
【警告！掃描波試圖探測體內能量核心，已模擬‘精英釣手’級能量反應偏重靈魂韌性）。】
陳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臉上依舊是古井無波。他能感覺到一股細微的能量波動試圖侵入他的身體，但被係統巧妙地引導和模擬出的能量場阻擋並欺騙了過去。
手持掃描器發出幾聲輕微的“滴滴”聲，最終顯示為綠色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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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哈裡斯乾事。”年輕工作人員彙報到。
那個叫哈裡斯的瘦削乾事這才在記錄板上按了一下，將通行證遞還給陳默，上麵多了一個細小的光印。
“行了，手續齊了。記住規矩，彆惹事，不然……”哈裡斯意味深長地看了陳默一眼，後半句沒說，但威脅之意不言而喻。他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蒼蠅一樣，“趕緊把船停到指定泊位去，彆擋著航道。”
兩名城防軍士兵也收回了鎖定他的目光，恢複了雕塑狀態，但陳默知道，自己肯定已經在他們的觀察名單上掛上號了。
“多謝。”陳默接過通行證，沒有任何多餘的表示，轉身熟練地操控著幾乎要罷工的小艇，緩緩駛向指定的、位於碼頭最外圍的一處簡陋泊位。
他能感覺到身後那幾道目光依舊停留在他背上，充滿了審視、懷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直到將小艇勉強停穩，係好纜繩，他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後背的冷汗幾乎浸透了內裡的衣衫。剛才那短短的幾分鐘，其凶險程度絲毫不亞於在海上麵對風暴和怪物。每一步，每一句話，都在走鋼絲。
他站在微微晃動的碼頭上，回頭望了一眼那高聳的城牆和繁忙的港口，又看了看自己這艘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破船。
終於……進來了。
但這隻是第一步。東極城邦，這座冰冷的鋼鐵巨獸，已經向他張開了嘴巴。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更加艱難。
他握緊了懷中那枚變得滾燙的通行證，目光投向碼頭後方那如同迷宮般層疊起伏、喧囂鼎沸的城市街道，眼神深處，是永不熄滅的冰冷火焰。
新的挑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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