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崖的結界光幕剛剛穩定下來，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勻，晚衿就接到了墨淵塵的命令。任務很明確：帶一隊精乾人手，換上便裝，潛入人間地界，清查“白鴉”潰散後可能殘存的餘黨。這些老鼠藏在人間的城鎮鄉野，不僅躲避追捕，更麻煩的是，他們似乎還在暗中收集人間的負麵情緒，試圖重新聚攏那些被炸毀的跨界閣的碎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事拖延不得。
“都把盔甲換了，家夥什兒藏嚴實點，彆嚇著老百姓。”晚衿利落地脫下輕甲，換上粗布短打，將那杆心愛的玄鐵長槍用厚布層層裹好，放在偽裝成運貨的馬車夾層裡。她手下的騎兵們也是經驗豐富的老手，默不作聲地照做，破邪箭塞進箭囊的暗格，戰馬換上普通的鞍韉，轉眼間，一支殺氣騰騰的精銳騎兵，就變成了風塵仆仆、毫不起眼的小商隊。
第一站是離無妄崖最近的白溪鎮。剛進鎮子，晚衿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這鎮子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萎靡。日頭還沒下山，好多店鋪就上了門板，街上行人稀少，偶爾路過的一兩個，也是眼神躲閃，麵色灰敗，像是被什麼東西抽乾了精氣神。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沉悶的壓抑感。
“散開看看，小心行事。”晚衿低聲吩咐，自己則朝著鎮裡唯一還開著門的客棧走去。
客棧裡也冷清得厲害，掌櫃的有氣無力地趴在櫃台上。晚衿要了碗茶，剛坐下，耳朵就捕捉到後院傳來極輕微的、像是念咒的窸窣聲。她放下茶碗，不動聲色地繞到後院，透過柴房破舊門板的縫隙往裡瞧——三個穿著不合時宜的厚鬥篷的人，圍著一塊隱隱散發著不祥黑紫色微光的碎片，正低聲吟誦著什麼。碎片周圍的空氣裡，漂浮著無數絲線般的、灰蒙蒙的氣息，透著絕望、恐懼和怨恨的味道，正是從鎮民身上汲取的負麵情緒。
“找到了！”晚衿眼神一凜，手按在了後腰的短刀柄上。她打了個手勢，悄無聲息圍攏過來的士兵們立刻封住了所有去路。
“砰！”柴房門被猛地踹開。晚衿身如獵豹，直撲為首那個念咒者，短刀寒光一閃，精準地刺向對方持著邪骨杖的手腕。那人慘叫一聲，骨杖落地。另外兩人驚慌之下，還想舉起那塊碎片抵抗，卻被窗外射來的兩支破邪箭釘穿了肩胛骨，碎片“哐當”掉在地上，光芒驟滅。
晚衿的短刀已經架在了為首那人的脖子上，刀刃貼著皮膚，沁出一點血珠。“說！同黨藏在哪兒？還有幾塊碎片？”
那人咬緊牙關，還想硬撐。一個士兵上前，將一張特製的淨化符拍在他手臂裸露的血牙符號上。“滋啦”一聲輕響，伴隨著皮肉燒灼的氣味，那人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嚎，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在東……東邊的黑風山……還有南邊的月牙灣……碎片……就剩三塊了……”
事不宜遲。留下兩人看守俘虜和清理現場，晚衿帶著其餘人立刻撲向黑風山。山路難行，剛到半山腰，就看到林間飄蕩著若有若無的黑紫色邪氣，像是瘴癘。順著痕跡摸上去，果然發現一個山洞，洞口被拙劣的幻術偽裝成山岩，若非晚衿帶著星官族送的破幻鏡，幾乎要被瞞過去。
“射那個角落，幻術的節點在那兒！”晚衿下令。幾名士兵張弓搭箭，破邪箭帶著微光擊中岩壁某處，幻象如同水波般蕩漾消失，露出了黑黢黢的洞口。裡麵的餘黨聽到動靜，嚎叫著衝出來，卻被以逸待勞的騎兵隊乾脆利落地解決，藏在洞裡的兩塊碎片也被起獲。
最後一處是月牙灣。這裡的餘黨最為狡猾，他們扮成了漁民，將最後一塊碎片藏在了漁船的夾層裡，趁著夜色在海上活動，汲取漁民和過往船隻的負麵情緒。晚衿帶著人，也扮作收漁貨的商人，租了條小船，在海上遠遠盯著。
到了後半夜，目標漁船果然有了動靜，船帆上隱約浮現出血牙符號，艙板縫隙裡透出黑紫微光。海浪輕輕拍打著船身。
“靠上去，動作輕點，彆讓他們狗急跳牆把碎片沉海！”晚衿低聲道。兩艘船在夜色中悄悄貼近。到了足夠近的距離，士兵們猛地甩出帶鉤的纜繩，死死扣住了對方的船舷。那幾個假漁民見狀，驚慌地抱起碎片就想往海裡扔！晚衿眼疾手快，張弓搭箭，一支穿邪箭呼嘯而出，精準地射中那抱碎片之人的手腕。碎片脫手落在船艙裡。一陣短促而激烈的搏鬥後，最後幾個餘黨也被製服。
帶著俘虜和最後一塊碎片返回無妄崖時，東方的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墨淵塵親自檢驗了碎片，然後用鎮魂石將其徹底化為齏粉。看著那不祥的光芒徹底消散，晚衿一直緊繃的肩膀才終於鬆弛下來。
“人間這邊的釘子，算是拔乾淨了。”她彙報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墨淵塵望向漸漸亮起的天空，點了點頭：“辛苦。隱患必須根除，方能長治久安。”
晚衿回過頭，看著跟自己奔波了一夜、此刻雖滿臉倦容卻眼神明亮的部下們，心裡那根弦也稍稍鬆了些。她知道，守護四界太平，不隻是在無妄崖那樣宏大的戰場上，更是在每一個可能滋生黑暗的角落裡，一寸一寸地去爭奪，去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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