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敏的胸膛起伏著,攥著節拍器碎片的手在抖:"我教過你多少遍?
錯音要立刻停,重新來!"
林野沒說話。
她盯著琴鍵上那滴血,看它慢慢滲進烏木縫隙,像串錯位的音符。
吳老師遞來創可貼時,她聽見對方說:"下次用戒尺更好控製力度。"那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混著雨打窗欞的脆響。
"小野!"
林國棟的聲音帶著喘息。
他衝進琴房時,拖鞋還沾著玄關的水,在地板上拖出兩道濕痕。
他想抱女兒,卻被周慧敏攔在中間:"你懂什麼?
她現在退一步,就是毀一輩子!"
林野看見父親的喉結動了動。
他的目光掃過她滲血的手指,掃過琴譜上密密麻麻的紅批注,掃過周慧敏臉上緊繃的線條——最後落在她發頂翹起的呆毛上,那是今早他幫她梳頭發時弄亂的。
"她才十一歲!!"
這聲吼像塊石頭砸進死潭。
林國棟自己先抖了起來,後背抵著門框,指節發白。
周慧敏的冷笑像根冰錐:"等她長大,會謝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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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嘗"到父親的情緒了。
那是團被暴雨澆滅的火,焦黑的灰燼裡還翻湧著滾燙的愧疚——像堤壩決口,混著泥沙的洪水鋪天蓋地湧來。
她心口的荊棘突然開始瘋長,刺尖從左肩骨縫裡鑽出來,每一根都紮進肉裡,痛得她眼前發黑。
深夜,林野坐在台燈下纏繃帶。
醫藥箱裡的碘伏棉棒散著刺鼻的味道,她卻聞見橘子糖的甜——書包夾層的鐵盒還在,隔著布都能摸到棱角。
作文本攤開在膝頭,她寫下:"節拍器碎了,但時間沒停。
媽媽以為她在救我,其實她在殺我。"筆尖頓了頓,她把沾著血的手指按在紙上,紅痕暈開,像朵畸形的花。
窗外的雨還在下。
她忽然想起父親吼那聲時的樣子——他的眼鏡片蒙著水霧,平時總佝僂的背挺得筆直,像棵突然抽條的老樹。
那是她第一次聽見有人為她而怒,原來被人護著的感覺,比糖還甜。
她把鐵盒裡的橘子糖放在台燈下。
糖紙邊沿發脆的褶皺裡,還沾著父親指紋的溫度。"下次,我要寫一個會救公主的人。"她對著糖紙輕聲說,聲音被雨聲泡得發軟。
燈影裡,左肩的荊棘紋路微微發燙。
那些刺尖在皮膚下輕輕顫動,像在等待什麼——或許是下一個故事,或許是某場更猛烈的雨。
林野合上作文本時,瞥見日曆上的紅圈。
八月二十號的"市青少年鋼琴比賽報名截止日"被周慧敏用紅筆描了又描,墨跡暈開,像滴凝固的血。
她摸了摸發梢,那裡還留著母親今早梳頭發時的力道——很緊,像怕她飛走。
床頭櫃的鏡子裡,她看見自己的眼睛。
裡麵有團小小的火,在荊棘叢裡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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