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敏的瞳孔驟縮成針尖，轉身衝進廚房的動靜撞得碗櫃叮當響。
再出來時，她攥著把銀色剪刀，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我讓你試？
我讓你毀自己？！"周慧敏拽著她的頭發拖到鏡前，剪刀尖抵著耳後，"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
小太妹？
問題學生？"
哢嚓——
第一縷紅發落在地上時，林野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盯著鏡中自己被扯歪的臉，母親的倒影貼在她背後，像團張牙舞爪的黑影。
"母親的剪刀，剪的不是發，是我的名字。"她在心裡念道，"從此我不叫林野，我叫"必須聽話"。"
這句話像顆種子紮進骨髓，疼痛突然變了味道——不是崩潰的鈍痛，而是文字在骨縫裡抽枝發芽的癢。
她"嘗"到自己的冷意，帶著點鐵鏽味的甜，荊棘紋身的疼竟淡了些，血珠順著鎖骨滑進衣領，像串紅色的小珍珠。
次日清晨的風裡裹著雨絲。
林野站在教室門口，參差不齊的短發被吹得東倒西歪。
教導主任的老花鏡反著光："林野是吧？
儀容不整，扣班級分。"廣播裡很快響起她的名字，"影響校風"四個字像塊石頭砸在頭頂，同學的竊笑像針，一根一根紮進後頸。
吳老師批改作業的紅筆頓了頓，沒抬頭；張教練的電話在課間打來，聲音震得她耳膜發疼："省賽形象分占三成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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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林野躲進廁所最裡麵的隔間。
她扯了扯衣領，鎖骨處的血漬已經乾成深褐色，荊棘紋身像團爛糟糟的紫葡萄，每根刺都泛著水光。
她"嘗"到整棟樓的情緒——周慧敏在廚房剁排骨的"勝利式安心"，林國棟在陽台抽第三根煙的"慶幸沒更糟"，吳老師翻琴譜時的"默許懲戒"，同桌躲在走廊說"她媽媽好可怕"的"獵奇快感"。
這些情緒混在一起，像碗餿了的湯，腥得她胃裡翻湧。
她摸出手機，相冊裡還存著染發時的自拍：紅發襯得皮膚雪白，眼睛亮得像星子。
手指重重按在刪除鍵上，照片碎成一片雪花。
"總有一天，"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聲音輕得像歎氣，"你們會跪著讀完，我為你們寫的故事。"
話音剛落，一行新標題突然蹦進腦子：《發色如血》。
她摸了摸心口，荊棘紋身的刺尖上竟凝著顆小水珠——不是血，是透明的，像顆沒落下的淚。
傍晚放學時，林野在樓梯口遇見周慧敏。
母親手裡攥著她的手機，指甲蓋泛著和珊瑚色口紅一樣的紅："從今天起，你下了課直接回家。"她扯了扯林野的袖子，"手機我收著，省賽前不許碰。"
樓道裡的聲控燈突然亮了，照見周慧敏眼尾的細紋，像道沒愈合的傷口。
林野望著她，突然"嘗"到一絲慌亂——很淺，藏在暴怒底下，像片被踩碎的薄冰。
她沒說話，跟著母親下樓。
風掀起她的短發，有幾縷紅茬從黑頭發裡鑽出來，在暮色裡閃了閃，像未滅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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