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遲來的痛悔像沉船浮出水麵,帶著鐵鏽味漫進她鼻腔。
她伸手接住父親顫抖的手,按在自己右肩:“你看,這行字是‘父親的牛奶,是冷湯麵之後,第一句沒說出口的‘對不起’。’”
林國棟的眼淚砸在她手背上。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把牛奶杯往她手裡塞:“熱的,喝了。”轉身時,他的衣角掃過床頭櫃,半塊橘子糖骨碌碌滾到地上。
林野彎腰撿起,糖紙上還沾著父親的指紋。
變故發生在次日午後。
周慧敏翻找鋼琴比賽報名表時,琴譜夾層的紙鶴“啪”地掉在地上。
林野看著母親的瞳孔驟縮,看著她彎腰撿起紙鶴時指節發白,看著打火機的火苗舔上紙鶴翅膀。
“你還敢藏東西?!”周慧敏的尖叫震得窗玻璃嗡嗡響,“我早說過不許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孩子來往——”
火焰騰起的刹那,林野閉上眼。
她“嘗”到母親的情緒像燒開的滾水:憤怒是鍋底的氣泡,安心是浮在表麵的油花——看,我又替你斬斷了會拖後腿的東西。
可她皮膚下的墨流比火焰更洶湧,鎖骨下方的皮膚突然發燙,一行新字正順著血脈生長:“燒吧灰會下雨落進十年後的書裡。”
“你笑什麼?!”周慧敏甩了她一巴掌,指縫間還沾著紙灰。
林野擦了擦嘴角,嘗到血的甜。
她望著母親身後的鏡子,那裡映出她鎖骨下新成型的字跡,在午後陽光裡泛著暗紫的光。
“媽,”她輕聲說,“你燒的隻是紙。我的字,長在肉裡。”
周慧敏的手懸在半空,突然像被燙到似的縮回。
她摔門而去時,風掀起琴譜,一頁泛黃的紙飄出來——是林野六歲時寫的歪扭拚音,“媽媽抱”。
深夜,林野蜷在被窩裡。
她摸著心口的荊棘,那些墨點此刻呼吸般起伏,一脹一縮,像筆尖落在紙上的節奏。
她在腦中寫下《荊棘搖籃·卷二》的開篇:“她不再寫日記。她的皮膚是紙,痛是墨,心跳是標點。他們以為她沉默了,可她的每一寸傷,都在替她呐喊。”
月光透過防盜網灑在她肩頭,右肩的荊棘紋身邊緣,不知何時又爬出一行小字。
她湊近鏡子,借著月光辨認——是許知遙的聲音,是父親的牛奶,是母親的火焰,所有情緒在皮膚下交織成句:“他們封我的嘴,卻忘了,痛會說話。”
清晨的鬨鐘響了七遍時,林野才慢慢坐起來。
她望著床頭的高領毛衣,指尖在領口停留片刻,突然伸手扯住衣擺。
鏡子裡的少女抬起頭,晨光穿過窗簾縫隙,落在她鎖骨下方新成型的字跡上,像給那些字鍍了層金邊。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墨字,忽然笑了。
今天,她想穿件低領的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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