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棟沉默了。
他望著後視鏡裡林野青白的臉,突然推開車門。
寒風灌進來時,林野看見他從後備箱翻出件舊棉襖——藏青底色洗得發白,領口卻簇新,是重新縫過的。"你外婆......留下的。"他把棉襖披在林野肩上,手指抖得厲害,像在遞什麼易碎品,"她說,野野冬天怕冷。"
林野聞到棉襖上淡淡的樟木香,混著父親身上的煙草味。
她"嘗"到他情緒裡的笨拙勇氣,像冬夜裡突然竄起的火星,明明滅滅,卻燙得人心尖發顫。
周慧敏在副駕上冷笑,但這次林野沒去"嘗"她的情緒——她低頭攥緊棉襖下擺,感覺到荊棘紋身的刺痛變輕了些,像被裹進了團軟和的雲。
江予安在檔案室的台燈下合上實習報告時,窗外的梧桐葉正撲簌簌打在玻璃上。
最後一段他寫了三遍:"患者具備極端共情代償能力,建議長期追蹤。
其表達非病理,而是被係統性剝奪話語權後的生存策略。
若環境不變,未來可能出現創傷性敘事爆發。"鋼筆尖在"爆發"兩個字上頓了頓,墨水滴暈成小團烏雲。
他標注檔案編號時,筆尖在"y0736"上停留片刻——林野,第36號觀察記錄。
傍晚六點,林野的書桌前亮著暖黃的台燈。
周慧敏的腳步聲在門外規律地響著,像台上了發條的鐘:嗒,嗒,嗒。
她沒翻開課本,而是用指甲在掌心慢慢劃著——他們奪走紙筆,卻忘了,我的痛,天生會寫。
血珠滲出來時,她輕輕按住,看紅色在掌紋裡暈開,像朵開在皮膚裡的花。
窗外的城市燈火刺得她睜不開眼。
她閉眼時,聽見體內有書頁翻動的聲音——那座移動的圖書館又開始工作了。
新翻開的那頁上,標題被血寫得很濃:《沉默的複仇》。
鐘表的滴答聲在寂靜裡放大。
林野盯著床頭的電子鐘,綠色數字跳到"2359"時,突然伸手捂住胸口。
那裡的荊棘紋身不知何時軟了些,像被溫水泡過的藤條。
她摸出楊護士長給的藥盒,金屬涼意透過掌心傳來。
耳塞躺在裡麵,白色的,像兩粒被小心收著的月光。
淩晨四點五十分,林野在黑暗中睜開眼。
她聽見周慧敏的脫鞋聲已經在門外響了——比往常早了二十分鐘。
那聲音像根細針,一下下挑著她的神經。
她摸黑攥緊掌心裡的血痕,那裡的結痂正慢慢裂開,滲出的血珠在床單上洇出個小點兒。
窗外的天還沒亮,可林野知道,有些東西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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