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一家,都在學著把痛藏進針腳裡——母親藏進耳光,父親藏進糖紙,她藏進小說。
可藏得再深,痛還是會從補丁的針眼裡漏出來,紮得人心口發疼。
她重寫結尾時,鍵盤聲輕得像在敲碎冰:“他不是不反抗,是他把反抗藏進了每一次沉默的塞糖、每一次偷偷修好的玩具、每一次醉酒後欲言又止的眼神。他不是不愛,是他被教會——愛,必須無聲。”
發送修訂版時,她給江予安附了條消息:“這次,我不再是為了控訴,是為了讓那些說不出口的人,聽見自己的聲音。”
三天後,小舟抱著話筒敲開她家門。
少年的耳尖泛紅,把畫紙攤在茶幾上:雪地裡一隻風箏正往上飛,線串著無數小玻璃瓶,每個瓶子裡都歪歪扭扭寫著“我想說”“我疼”“救我”。
角落有行小字:“你聽見了。”
林野把畫掃描上傳,配文:“傷疤的意義,不是讓人圍觀,是讓後來者知道——有些話,終於有人替我們說了。”
評論區像突然漲潮的海。
有人說“我爸也藏著一箱沒寄出去的信”,有人說“我爺爺的煙盒裡全是我小時候的畫”,還有條頂到前排的留言:“我給我爸發了這條,他回了個‘哦’,但我看見他躲在陽台抹眼淚。”
入秋的夜來得早。
林野趴在飄窗上改新稿,困意漫上來時,忽然墜入一片模糊的夢境。
天台上的風還是記憶裡的冷,可這次她沒像從前那樣發抖。
轉身時,父親站在身後,手裡牽著隻發光的風箏,竹骨在夜色裡泛著暖黃,像綴了星星。
他沒說話,隻是把風箏線塞進她掌心,指腹的繭磨得她發癢——和小時候他塞糖紙時的觸感一模一樣。
再抬頭,母親站在樓梯口,懷裡抱著件洗得發白的棉襖。
路燈照在她臉上,沒了從前的鋒利,倒像小時候林野發燒時,她守在床頭的模樣。
林野驚醒時,心口的荊棘已完全褪成銀色,在月光下泛著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光。
她打開電腦新建文檔,指尖懸在鍵盤上停頓片刻,敲下新書名:《補丁》。
江予安是在博物館值班室讀到這個標題的。
他摩挲著袖口那道細痕——那是半年前林野情緒崩潰時,不小心用指甲劃破的。
此刻他忽然笑了,把值班表翻到下一頁,在“家庭創傷主題展”備注欄裡添了句:“需要舊棉襖、修補的畫、未寄出的信。”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響著落下。
林野起身去倒水,路過書架時,一本積灰的舊相冊從頂層滑落。
她蹲下身撿,扉頁裡飄出張泛黃的試卷——98分,右上角用紅筆寫著“進步很大,繼續努力”,是小學三年級的數學卷。
她輕輕拂去上麵的灰,把試卷夾進剛打印好的《母親的手》手稿首頁。
月光透過紗窗落上來,將“98”兩個數字鍍上一層溫柔的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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