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合上書,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
她迅速把本子塞回抽屜,轉身時正撞上周慧敏探進來的臉:“粥快好了,你……你在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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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初中的作文本。”林野扯了扯嘴角,“想看看小時候寫的東西。”
周慧敏的眼神閃了閃,伸手幫她理了理劉海:“餓了吧?先吃飯。”
祠堂的門檻比林野記憶中更高。
她躲在側門後,看著周慧敏抱著個藍布包走進去,香灰的氣味混著潮濕的青苔味,漫進鼻腔。
周慧敏跪得直挺挺的,脊背像根繃直的弦。
她從藍布包裡取出張紙,手指在褲縫上蹭了蹭,開始折紙船。
林野認得那種折法——是她小學時教母親的,說紙船能把心事帶到海裡。
可周慧敏折得比她慢,船底總是歪,折了三次才成型。
“姐,我對不起你。”周慧敏的聲音輕得像片灰,“那年你走了,娘說我是來給你續命的,得替你活著。我考了三好學生,娘說‘慧蘭要是活著,肯定也能考’;我燒了通知書,娘說‘慧蘭要是活著,肯定舍不得弟弟’……”
林野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她想起周慧敏總說“你要爭口氣”,想起每次考試前母親捏得她手腕發青的手,想起十六歲那年她哭著說“我不想學鋼琴了”,周慧敏扇她耳光時喊的“你知不知道我為你犧牲了什麼”——原來那些話裡的“犧牲”,不是為她,是為另一個早夭的女孩。
“慧蘭姐?”身後突然響起吳嬸的低語。
林野嚇了一跳,轉身看見吳嬸扶著門框,手裡攥著塊花手帕,“你外婆頭胎是個女娃,叫慧蘭,七歲得肺炎沒了。你媽是第二胎,取‘敏’字,說是要她敏敏快快長大,替姐姐活著。”
祠堂裡的燭火晃了晃。
周慧敏把紙船輕輕放進香爐,香灰立刻裹住了船身,像片灰色的海。
林野盯著母親的後腦勺,突然發現她的白發比上個月多了一倍,在燭火下泛著銀白的光。
心口的荊棘開始跳動。
林野摸了摸鎖骨下方,那裡的紋身不再是潰爛的暗紅,反而像有了脈搏,一下一下,和著周慧敏的哽咽聲。
“她燒的不是香。”林野聽見自己說,聲音啞得像塊砂紙,“是兩代人的名字。”
吳嬸的手搭在她肩上,熱得燙人:“去抱抱她吧,小野。她等這一天,等了四十年。”
可林野沒動。
她看著周慧敏起身時扶著香案的手,看著她把藍布包仔細係好,看著她的影子被燭火拉得老長,像根沒斷的線。
深夜的老宅靜得能聽見牆縫裡的蟲鳴。
林野坐在客房的書桌前,筆記本攤開著,鋼筆尖懸在紙頁上方,墨水滴下來,暈開個小團。
她寫:“她跪在祠堂,燒的不是香,是兩代女人的名字。姐姐的名字被埋進灰裡,妹妹的名字被刻成枷鎖。”
手機屏幕在身側亮起來,是《荊棘搖籃》讀者群的消息提示。
林野按下發布鍵,新章節標題是《補丁2.2:替身》。
隔壁房間傳來拖鞋拖地的聲音。
林野豎起耳朵,聽見周慧敏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住,聽見她抬手又放下的輕響,聽見紙張摩擦門縫的窸窣——像是張照片,被輕輕塞了進來。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在地板上灑下一片銀。
林野盯著門縫下露出的一角,照片邊緣泛著黃,像塊被時間泡軟的糖。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觸到照片背麵的字跡,是周慧敏的鋼筆字,比日記本裡的更工整:“我也想當個孩子。”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
林野把照片輕輕貼在胸口,那裡的荊棘還在跳,一下,一下,像在替她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裡,混著隔壁房間壓抑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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