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覺得心口那道銀痕輕輕一縮,仿佛聽見了另一段未完成的哭聲。
窗外,風掠過梧桐葉,沙沙作響,像無數欲言又止的低語,在等一個願意聽的人。
開展前夜,圖書館已沉入一片靜謐。
白日裡人來人往的布展痕跡被一一撫平,隻剩展台中央那環形陳列的裝置,在幽藍的調試光下靜靜呼吸。
林野蹲在主牆前,指尖輕觸投影儀的邊緣,數據線像藤蔓般纏繞在她腳邊,仿佛整座展覽正從她體內延伸而出。
她將母親的鐵盒置於圓心,鏽跡斑駁的表麵映著微光,像一塊被歲月啃噬過的碑石。
左側,是那枚泛黃的糖紙書簽——貓爸林國棟偷偷塞給她的“戰利品”,折痕裡還藏著童年一絲甜意;右側,則是一幅由三代女性哭聲波形拚接而成的圖譜:外婆在灶台邊壓抑的抽噎、母親在深夜陽台上的沉默嗚咽、自己在醫院急診室裡的尖銳嘶喊……聲紋交錯,如荊棘盤繞,卻又在末端悄然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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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外圈,是讀者匿名投遞的“未完成句”打印稿,紙頁散落如落葉,每一張都寫著半截心事:“我其實……不是不想回家。”“媽,你說冷笑話的時候,我其實是笑的。”“爸,我藏起了你的煙灰缸,是因為怕它空了。”
林野望著這一切,忽然抬手,指尖輕輕按上心口。
銀痕微動。
那道伴隨她二十多年、由無數被吞咽的痛楚凝成的荊棘紋身,此刻竟不再刺痛。
它緩緩搏動,像一顆終於學會自主跳動的心臟。
一縷極細的光絲自皮膚下滲出,透明而溫潤,如同淚滴凝成的絲線。
光絲遊走於空中,輕柔地纏繞過鐵盒的棱角、糖紙的折痕、波形圖的峰值、每一張未完成句的紙緣——它不急於連接,而是像在傾聽,像在確認,像在為一段段斷裂的時間重新打上補丁。
最終,那光絲懸停於展台正上方,凝成一行懸浮的文字,字跡既像童年的筆觸,又似成年的回音:
“我們縫補的不是傷,是被切斷的時間。”
林野怔住,呼吸幾乎停滯。
她從未主動操控過金手指的具象化——以往它總是以痛覺示警,以潰爛逼迫她麵對。
可這一次,它是自發的,是回應,是完成。
她忽然明白,這不再是“負麵情緒感知係統”,而是“情緒結晶”——那些曾將她壓垮的悲傷、憤怒、委屈與不解,終於不再隻是吞噬她的黑洞,而成了可以傳遞、可以共鳴的光源。
她緩緩坐下,背靠著展台,仰頭望著那句話,久久未語。
窗外,月光穿過梧桐葉隙,灑在地板上,影子搖曳,宛如舊日記憶在輕輕拍門。
開展當日清晨,第一縷陽光尚未照進大廳時,周慧敏已站在了展台前。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藍色外套,手拎布包,身影瘦削而克製。
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鐵盒,看著那行懸浮的文字,看著牆上循環播放的殘頁日記與讀者心聲。
良久,她從包裡取出一顆包裝完好的水果糖——玻璃紙在光下閃出微芒,和當年貓爸偷偷塞給林野的那一模一樣。
她輕輕將糖放在展台邊緣,聲音低得幾乎被空氣吞沒:
“這次……是給你的。”
監控室裡,林野看著屏幕,手指懸在通話鍵上,終究沒有按下。
她隻是調轉攝像頭,將那顆糖的畫麵同步投映到主屏,讓它與所有“未完成句”並列流轉,像一句遲來二十年的回應。
江予安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風衣袖口的裂痕已被細細縫合,針腳工整,如同某種無聲的誓約。
他低聲說:“你看,傷疤終於成了橋梁。”
林野點頭,望著屏幕上流動的光與字,心想:原來救贖不是終點,是讓更多人,敢說出那句——還沒說完的話。
數日後,她在圖書館整理讀者留言時,發現一封手寫信夾在《補丁3.2》打印稿中。
信紙邊緣磨損,字跡顫抖:“我女兒看了你的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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