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從來不給好人活路……”
那聲音裡沒有憤怒,隻有被世界背叛的疲憊。
林野睜開眼,淚水無聲滑落。她按下發布鍵。
屏幕暗下。
房間裡隻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和心口隱隱的灼痛。
她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但她知道,有些話,必須由一個傷痕累累卻仍願開口的人來說。
手機靜默躺在桌角,像一塊沉入深海的石頭。
而城市的某個角落,一位母親正盯著剛發布的文章,手指懸在“轉發”按鈕上,遲遲沒有落下。
林野醒來時,天還未亮。
窗外的雨早已停了,城市在灰藍的夜色裡靜默如沉睡的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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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蜷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江予安不知何時披上的薄毯,體溫尚存。
電腦屏幕已經熄滅,像一口封死的井,吞儘了昨夜那場無聲的風暴。
她低頭看向心口——銀痕仍在,第五顆晶體已融入皮膚,化作一道微凸的冷光,仿佛嵌進血肉的記憶碑文。
指尖輕觸,不再劇痛,卻有鈍鈍的震顫,像鐘擺餘音,在胸腔深處回蕩。
手機依舊沉默。但她知道,風暴沒有結束,隻是換了形態。
她起身,赤腳踩過地板,將《碎玻璃》的打印稿從桌角拾起。
紙頁邊緣微微卷曲,老周的筆記複印件夾在中間,陳默的便條靜靜躺在最後一頁。
她盯著那行字:“她不是惡魔,是另一個沒被允許哭的女孩。”墨跡潦草,像是寫在逃亡途中,寫在某種決絕之前。
她忽然想起許嵐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穿米色針織衫,笑容溫軟,遞來一杯熱茶:“你寫的東西,很多人都在哭。”那時候她以為那是共情,現在才懂,那是精準的計算。
可計算背後,是否也曾有過一個顫抖的女孩,躲在母親冰冷的遺照前,聽見親戚說:“彆裝了,誰沒受過苦?”
林野閉上眼。
她看見許嵐撕碎營業執照時的手,骨節發白,卻穩得不像一個崩潰的人。
那種平靜,不是毀滅的狂喜,而是終於卸下重擔的虛脫。
她不是敗給了輿論,而是敗給了自己多年構築的謊言——原來她也想被真實地看見,哪怕是以坍塌的方式。
“如果她也曾是孩子呢?”林野喃喃。
可她不能寫。
不能立刻寫。
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太重。
有些真相一旦出口,就成了武器,哪怕本意是寬恕。
她不願用許嵐的傷去抵消自己的痛,也不願讓那些剛鼓起勇氣聯係母親的孩子,又因新一波“加害者也是受害者”的討論而退回沉默。
她把打印稿放進抽屜,隻留下陳默的便條擺在案頭。
然後她打開文檔,新建一頁,標題空白。
光標閃爍,像在等待某種尚未成型的勇氣。
她開始寫:
我曾以為,揭露就是救贖。
後來才發現,真正的救贖,是允許自己和對方,都活得不那麼像“應該成為的人”。
母親可以軟弱,女兒可以憤怒,而我們仍能坐在同一張餐桌前,哪怕一句話不說。
因為愛,不該是表演,也不該是贖罪。
它隻是——
在無數個想逃的夜晚,你沒有真的走遠。
寫到這裡,她停下。
心口微微發燙,銀痕投出一道虛影,在牆上輕輕晃動,像風中殘燭:
“我們都不是壞人……可我們都傷了人。”
她怔住,看著那句話緩緩消散。
良久,她合上電腦。
晨光悄然爬上窗台,照在桌角那支未寄出的筆——是江予安送她的,刻著一行小字:“寫給世界,但彆忘了寫給自己。”
她輕輕撫過那行字,忽然聽見手機“叮”一聲。
一條郵件提醒:
【回聲心理論壇組委會】
尊敬的林野女士:
您的《碎玻璃》引發廣泛討論。
我們誠邀您出席本周六“創傷寫作的責任”主題圓桌論壇。
您將作為首位發言嘉賓,分享您的……
她沒有點開詳情。
隻是望著那行“創傷寫作的責任”,笑了。
笑得眼角泛濕。
隻是為了說一句,她曾如何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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