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存在,就夠了。林野沒有寄出新的磁帶。
她站在“荊棘學校”冥想區的入口,指尖輕輕拂過牆上那行自己親手刻下的字:“聽不見的聲音,也曾在某處震耳欲聾。”展廳尚未對公眾開放,隻有清潔工在遠處低聲擦拭玻璃。
她將《車裡的詩》導入係統,設為僅限親曆者身份認證後可進入的私密播放單元。
不宣傳,不解說,甚至連展陳手冊上都未列明。
她知道,有些話不必被聽見,隻要存在,就足以在那些同樣凍僵的心底,鑿開一道細微的裂痕。
那天夜裡,她夢見了父親。
不是記憶中低頭抽煙的剪影,也不是錄音裡壓抑顫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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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一輛老舊轎車旁,雨已經停了,天空灰白如洗。
他推開車門,動作遲緩卻堅定,朝她走來。
沒有說話,隻是張開雙臂——那是一個練習了三十年仍未完成的擁抱。
林野在夢中哭了,淚水滑落時,左肩上的荊棘紋正一寸寸褪色,銀光如月光凝成的薄霜,從肩頭蔓延至鎖骨,刺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溫柔。
她醒來時,窗外晨光微亮,手機屏幕亮起。
來電顯示:爸爸。
林野怔住。
這號碼她存了二十多年,卻從未見它主動亮起過。
她按下接聽,喉嚨發緊。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隻有城市清晨的車流,遙遠而持續,像一條緩緩流動的河。
幾秒,十幾秒,仿佛時間被拉成一根細線,繃在兩人之間。
終於,林國棟的聲音響起,乾澀、笨拙,像從生鏽的鐵管中擠出:“你……最近,還好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通話中斷。
林野握著手機,久久未動。
心口最後一顆完整的情緒晶體忽然震顫,裂開一道細紋——不是疼痛的崩解,而是釋放。
一段極輕極遠的旋律從中浮出,斷續模糊,卻是她幼時發燒時,父親曾在床邊哼過的童謠。
那聲音從未被錄下,也從未被記住,卻在這一刻,借由她金手指的殘響,穿越時空的塵埃,輕輕拂過耳畔。
她沒回撥。
隻是打開錄音筆,將那句“最近還好嗎”原樣存入。
她決定把它放進“父親展區”的互動裝置——一個鏽跡斑斑的老式打錄機,觀眾按下按鈕,就能聽見一個男人用儘力氣,才說出口的三個字。
旁邊附上一行小字:“他說不出的,我們都替他說了。”
而此刻,林國棟坐在城東護城河的石階上,魚竿空懸於水麵,浮標靜止不動。
他手裡緊攥著手機,指節泛白,仿佛剛才那通電話耗儘了他半生積攢的勇氣。
風吹起他鬢角的白發,他低頭看著水麵,喃喃了一句:“野野……爸爸其實……”
話未說完,便被風卷走。
他不知道,女兒的心口荊棘已開始褪色;也不知道,那句未曾抵達的“我愛你”,早已在沉默中生根。
當晚,林野翻出舊相冊,在抽屜底層摸到一張泛黃的紙條——是她十歲那年寫給父親的“爸爸我愛你”,背麵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她記得,這張紙條最終出現在垃圾桶裡,被母親說“小孩子彆寫這些沒用的東西”。
她輕輕摩挲著紙角,忽然想起什麼。
張叔,那個住在老家屬院後門、曾替父親修過錄音機的老技工,好像提過一句:“你爸那會兒……常寫點東西,寫了又燒。”
她盯著那行字跡,心跳微滯。
第二天清晨,她決定再去一趟老城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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