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薇沉默片刻,問:“如果她永遠不說呢?”
林野望向窗外。梧桐樹影斑駁,一片葉子緩緩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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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沉默本身成為證詞。”
她轉身走向書桌,打開筆記本電腦,新建文檔。
光標閃爍。
她敲下標題,不再是《未寄的愛》,而是一個簡單卻沉重的詞。
然後,她寫下第一句話——林野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光標在空白文檔裡規律地閃爍,像一次緩慢而堅定的心跳。
她盯著那兩個字——《活著》——忽然覺得它們重得幾乎撐不起屏幕的空白。
她敲下第一句:“我不再替任何人痛,也不再替任何人愛。我隻記錄——那些被碾碎卻仍想護住一點暖的人。”
句子落定的一瞬,心口那道銀白色的荊棘紋身輕輕一顫,如同久眠的舊傷被月光照醒。
但它沒有蔓延,沒有刺痛,也沒有幻聽從記憶深處湧出。
它隻是安靜地伏在那裡,像一道結了痂的河床,乾涸卻清晰。
七年的控訴、十九版的修改、燒成灰燼的《未寄的愛》……所有試圖用痛苦換取理解的努力,終於在此刻退潮。
她閉上眼,看見外婆穿著洗得發白的棉襖,在灶台前彎腰攪動稀粥;看見母親周慧敏站在巷口,拎著那件杏色毛衣,眼神躲閃如受驚的鳥;也看見自己蜷縮在醫院走廊,聽著父親林國棟隔著玻璃咳嗽,一聲接一聲,像是要把肺裡的沉默全咳出來。
可現在,她不想再追問誰為何不說話了。
窗外夜色漸深,梧桐葉影被風推著移過牆麵,像一頁頁翻動卻無聲的日記。
她起身走到書櫃前,抽出一本舊素描本,封皮邊緣已磨出毛邊。
翻開第一頁,是童年畫過的鋼琴草圖,線條僵硬,音符像釘子紮在五線譜上;翻到中間,全是扭曲糾纏的荊棘圖案,盤繞成牢籠、成鎖鏈、成一張張無法開口的臉。
她在新的一頁停下筆。
鉛筆輕輕落下,畫下三道並行的線。
第一條線細而脆弱,起點模糊,末端浸在陰影裡——那是外婆王彩雲,一生低頭勞作,把愛藏進二十元紙幣和一句“買糖”裡。
第二條線曲折陡峭,中途多次斷裂又強行續接——周慧敏,那個用分數和規矩築牆的女人,原來也曾抱著布娃娃笑得燦爛,直到生活的重壓教會她:柔軟是一種危險。
第三條線起初搖晃不定,漸漸變得清晰、穩定,不再回旋纏繞前兩條,而是筆直向前延伸——這是她自己,林野。
不是複仇者,不是控訴者,也不是永遠等待救贖的受害者。
她隻是活著,並決定繼續走。
筆尖頓住,她在三條線的儘頭留了一小段空白。
那裡沒有名字,也沒有定義,隻有一種尚未命名的可能性。
桌角的手機微微震動,是一條來自唐薇的消息:“剪輯初稿好了,等你看過再定是否公開。”她沒回複,隻是合上素描本,走到窗前。
遠處城市燈火連成一片,像永不熄滅的星群,而她的世界正一點點從喧囂中剝離出寂靜的輪廓。
接下來,是林國棟的沉默。
是那個總在陽台抽煙、把責任推給妻子、連女兒住院都隻敢躲在走廊儘頭的男人。
她曾恨他的懦弱,可如今才明白,那也是一種代際傳遞的創傷——一個不會表達愛的兒子,如何能成為一個會守護家的父親?
她轉身打開衣櫃最底層的抽屜,翻出一隻塵封的鐵盒。
裡麵沒有信,沒有照片,隻有一枚生鏽的圖書館借閱卡,編號尾數是“07”。
那是父親曾經工作過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認真談起過的地方。
她摩挲著卡片邊緣,忽然想起什麼。
多年前某個雨夜,她發燒到39度,哭著要爸爸抱。
他沒說話,隻是默默把她背到社區診所。
路上傘一直歪向她,他自己淋得透濕。
到了地方,他蹲下來放下她,手抖得解不開她的鞋帶。
那一刻,她以為那是無能。
現在她懂了,那或許是他僅有的溫柔方式。
她輕輕將借閱卡放在書桌中央,正對著新文檔的標題。
《活著》。
不止是講述傷痕,更是為那些說不出口的沉默,留下一座無需言語的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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