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漂流誌》——那本記錄了三十個創傷者匿名故事的手稿,徹底消失了。
她曾以為書寫能療愈,可昨夜老陳那句“今天河水有焦味,像燒信”,讓她突然明白:有些痛,連文字都是越界。
她望著灰燼隨水漂遠,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輕緩的槳聲。
老陳撐船經過,破舊的蓑衣在晨光中泛著舊銅色。
他沒說話,隻是朝她微微點頭,便繼續逆流而上。
阿阮站在原地,眼眶發熱。
她終於刪掉了電腦裡所有的錄音備份,手機雲端同步清空。
明天,她要去社區心理服務中心報到,不再做傾聽的記錄者,而是成為那個坐在椅子上,安靜陪伴的人。
河風拂過,水麵微瀾,仿佛有什麼沉重的東西,終於開始下沉,而另一些輕盈的,正悄然浮起。
淩晨兩點十七分,林野仍坐在書桌前。
窗外的風穿過樓宇間隙,發出低低嗚咽,像誰在暗處練習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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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屏幕亮著,文檔光標安靜閃爍,仿佛等待一句降臨的審判。
她沒有回唐薇的信息。
“你不再是唯一的見證者了。”——這行字躺在對話框底部,像一塊沉入水底的石子,漾不開波紋,卻壓得胸口發悶。
她閉上眼,腦海裡卻是紀錄片的畫麵:許知遙那隻小小的白船,在鏡頭慢放中緩緩漂出橋洞,船尾用鉛筆寫著“媽媽彆丟下我”;緊接著切到老陳站在雨裡的身影,他佝僂著背,手指顫抖地撫過一隻被泡脹的紙船,終於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哭得像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孩子。
那一刻,河水真的泛起了焦味,鏡頭微微晃動,仿佛連攝影機也在後退。
而最讓她心口一顫的,是那個收尾——父親那根舊釣魚竿,在夜霧彌漫的河岸邊,竟泛起微弱的藍光,像是體內封存多年的磷火終於蘇醒。
沒有對白,沒有采訪,隻有林野的話外音輕輕落下:“接下來,是爸爸的沉默,是他的逃,是我的理解。”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
那是某次谘詢結束後,江予安遞給她一杯溫水,她望著窗外出神時突然冒出來的一句呢喃。
她甚至不記得是否錄了下來。
可它就這樣出現了,精準、冷靜,又痛得不留餘地。
手機忽然震動。
是江予安發來的語音,隻有一句:“我在夢裡燒日記的時候,你在看嗎?”
她指尖一抖。
那一夜的夢再度襲來——火焰吞噬紙頁,火光映著他平靜的臉。
她伸手去搶,卻被他輕輕攔住。
“有些記憶,燒了才活得下去。”他說這話時眼神溫柔,卻帶著決絕,像一場早已計劃好的告彆。
醒來後她檢查過床頭櫃抽屜——那本寫滿童年碎片的黑色日記本還在。
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在了。
比如,那種非得替所有人記住痛苦的執念;比如,以為隻要寫下就能救贖的天真。
心口的月牙形晶體裂開一道細紋,冰冷而清晰。
每當她試圖承接過多他人的情緒,係統就會自我修複式地剝離一部分感知。
這是代價,也是警告:共情不是容器,而是橋梁。
若橋塌了,渡人者先墜河。
她打開新文檔,敲下幾行字:
紙船儀式隻做七夜。
此後,教人自己折,自己放。
不再替他們寫名字,不再替他們祈求。
若有人問:‘你能聽見我嗎?’
回答應是:‘我在岸邊,但路要你自己走。’
敲完最後一句,她靠向椅背,長長吐出一口氣。
遠處河麵傳來輕微響動。
她起身拉開窗簾,看見薄霧中一點火光浮在水麵——老陳獨自撐船至河心,將第一隻紙船點燃。
灰燼升騰而起,隨風散開,宛如一群褪去軀殼的蝶,輕盈地飛向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她凝視著那簇漸滅的火,忽然明白,有些光不必握在手裡,也能照亮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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