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流退去,一段記憶悄然浮現——江予安撫著她的發,聲音溫柔得幾乎融化夜色:“你值得被聽見,野。不必替任何人承受重量。”
她終於落下淚來。
不是為了母親,也不是為了過去。
是為了那個終於敢對自己說“夠了”的自己。
手機震動了一下。
唐薇的信息安靜彈出,沒有任何鋪墊,隻有一句話:
“我想把‘空白’拍進紀錄片的最後一幕。”唐薇將小周的畫與山茶花血紋剪入紀錄片,鏡頭緩緩推近那片空白——井口與井底之間,什麼也沒有,卻仿佛塞滿了三十年未曾出口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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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是極輕的、斷續的呼吸聲,像有人在暗處忍痛吞咽眼淚。
旁白響起,低緩而沉靜:“我們總想聽見哭聲,卻不知最痛的,是連哭都學會壓抑的人。”
畫麵切至林野家陽台,晨光中那盆山茶花靜靜立著,花瓣上的暗紅紋路如血脈蔓延,在微風裡輕輕顫動。
鏡頭掠過花盆邊沿那張染血的紙條,字跡模糊卻執拗:“我不配哭,但……我能流血。”下一秒,黑屏。
字幕浮現:《沉默之河》終章定檔。
手機震動時,林野正坐在書桌前,指尖還殘留著昨夜火焰的餘溫。
唐薇的信息跳出來,沒有寒暄,隻有一句:
“你媽不需要你替她痛,她需要你知道——她在努力‘存在’。”
窗外,雨不知何時停了。
雲層裂開一道縫隙,月光斜斜灑在陽台,照見山茶花枝頭竟冒出一點嫩綠新芽,蜷縮如初生的手掌。
她起身走過去,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葉片邊緣細密的絨毛,忽然覺得心口那片荊棘有了異樣的動靜——不是疼痛,也不是冷流,而是一種緩慢的、近乎愈合的滯重感。
她回到書桌前,翻開新的稿紙,筆尖懸停片刻,終於落下第一行字:
“我不再進入你的空白,但我允許它存在。”
這不是妥協,也不是原諒。
而是一次劃界。
她曾以為理解就是救贖,共情就是連接,可她忘了,真正的看見,不該以自我消解為代價。
母親的沉默是一座廢墟,但她不必成為那根支撐殘垣的柱子。
她可以站得遠遠的,依然知道那裡有人曾深陷黑暗。
夜深後,她靠在床上,意識漸漸沉入夢境。
夢裡,她站在一片碑林中央,三十七塊石碑整齊排列,每一塊都刻著母親說過的傷人話語:“你讓我丟臉”“你活著就是拖累”“我為你犧牲了一切”……這些句子如釘子般嵌進她的骨頭,年複一年地鏽蝕她的血肉。
風起時,碑石突然發出細微的裂響,接著轟然崩解,碎成灰燼升騰而起,遮蔽了天空。
老秦——那位曾在展覽中為她雕刻心形木牌的老匠人——的身影從煙塵中浮現,遞來一把雕刻刀。
刀鋒冰冷,映出一張熟悉的臉:周慧敏。
十七歲,嘴唇帶血,眼神空洞地望著門外。
林野握緊刀柄,卻沒有去刻石碑。
她轉身,將刀尖輕輕抵在自己心口那道月牙形舊疤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這一刀,我替我自己留。”
夢醒時,淚水已浸濕枕角。
她睜開眼,胸口一陣奇異的鬆弛感蔓延開來——晶體第二層環紋悄然閉合,體內那股遊走多年的冰冷負流,終於徹底退去。
房間裡安靜得能聽見窗簾拂動的聲音。
她抬手摸了摸心口,那裡不再刺痛,隻有微微發燙的印記,像一枚被重新喚醒的烙印。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周慧敏坐在書桌前,台燈昏黃的光照著她微顫的手。
她翻開一本嶄新的日記本,紙頁潔白,無一字跡。
她握著筆,許久未動,仿佛在對抗某種根深蒂固的恐懼。
終於,墨水落紙,寫下第一句完整的話:
“今天,野野看了我一眼,沒躲開。”
窗外,月光穿過雲層,落在樓下那株枯了很久的山茶上。
新葉正悄然舒展,在寂靜中泛著濕潤的光。
林野並不知道,就在她入睡後的某個瞬間,自己翻出了母親那本始終空白的日記。
她將它貼在心口,像擁抱一個無法言說的秘密。
下一秒,月牙痕驟然發冷,如冰針刺入胸腔——
黑暗中,她“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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