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下一張便條,壓在工具箱下:
“滑梯螺絲鬆了,孩子容易摔。”
然後躲進百米外的便利店監控屏後,靜靜等待。
傍晚,烏雲聚攏,雨點落下。
一個熟悉的身影撐著黑傘匆匆走來,穿著洗得發白的工作服,腳步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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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棟走進兒童樂園,打開工具包,蹲在滑梯旁開始檢修。
雨水順著帽簷滴落,打濕了他的肩頭。
就在這時,林野通過遠程麥克風,聽到了一段模糊卻清晰可辨的聲音——
他一邊擰著螺絲,一邊低聲哼著:
“……你畫的太陽是歪的/可照亮了我整夜的夢……”
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吞沒。
但那一瞬,林野的心口不再疼痛。
那道月牙痕,隻是靜靜地溫熱著,像終於等到了歸航的燈火。
她望著屏幕,指尖輕輕撫過耳機邊緣。
這些詩……不隻是寫給她的。
也是他從未對自己說出的告誡。
而她現在必須弄清楚一件事——那些字跡、節奏、語氣,是否真的如他口中所出?
還是隻是她金手指的投射?
她需要證據。需要一個能聽清沉默之人語言的人。
念頭剛落,手機震動。許星發來消息:
“你上次說的詩稿……我能看看嗎?”夜色如墨,浸透窗欞。
停電後的公寓陷入一片昏黃的靜謐,唯有燭火在書桌一角輕輕搖曳,映得牆壁上影子浮動。
林野盤腿坐在地毯上,老式收音機擱在膝頭,旋鈕被她緩緩擰動,發出細微的“哢噠”聲。
這是她從舊貨市場淘來的九十年代產物,木質外殼斑駁,卻能播放磁帶——她將97首詩稿逐字錄入,轉成語音,錄進一卷自製磁帶,設定為整夜循環。
許星的聲紋分析報告還躺在她電腦桌麵上:“說話頻率與詩稿朗讀節奏高度吻合,語調起伏符合自然呼吸模式,非刻意模仿或藝術加工。這不是創作,是本能反應。”
那一刻她幾乎窒息。
原來那些低語不是幻覺,不是金手指的扭曲投射,而是真實存在過的呢喃——是父親在深夜獨自修電路時,對著空氣說出口的愛。
可這還不夠。她需要更直接的證據,需要看見沉默如何具象成形。
燭光下,她按下播放鍵。
第一句響起:“2003.09.15/那天你摔在滑梯口/我修了三天燈/才敢回家。”
聲音沙啞、斷續,帶著機械複刻的冰冷質感,卻像一把鈍刀割開記憶的痂殼。
林野閉上眼,任由情緒湧入。
金手指悄然啟動,心口那道月牙形荊棘紋路開始發燙,隱隱刺痛。
突然,牆角一道陳年的水漬,在燭影晃動中微微扭曲。
她猛地睜眼。
那灘原本模糊的褐色痕跡,竟隨著詩句推進緩緩延展、變形——像是被無形之手勾勒,逐漸凝聚成三個歪斜卻清晰的字:
抱抱我。
林野渾身一震,呼吸停滯。
這不是她的想象,也不是投影錯覺。
金手指正將某種深埋的情緒殘響具現化——那是林國棟從未說出口的渴望,藏在每一次轉身離去的背影裡,壓在每一顆擰緊的螺絲之下。
門軸輕響。
她回頭,看見林國棟僵立門口,手裡拎著工具包,雨水順著鞋底在地板洇開一圈濕痕。
他臉色蒼白,嘴唇微顫,目光死死盯著牆上那三個字,仿佛被釘住。
時間凝固。
良久,他沒說話,隻是慢慢彎腰,拾起滾落在地的蠟燭,輕輕放在她書桌邊緣。
動作極輕,像怕驚醒一場不敢奢望的夢。
然後轉身離開,關門聲輕得如同歎息。
那一夜,林野沒再碰收音機。
她蜷在椅子裡,聽電流恢複後冰箱重啟的嗡鳴,感受心口的灼熱一點點沉澱為溫潤的暖流。
次日清晨,她推開房門,怔住了。
那台老收音機,已被移到客廳中央茶幾上,擺放得端正而鄭重。
播放列表手動跳過了三首詩——正是她記錄中最痛苦的幾段:醫院走廊的抽煙聲、周慧敏撕毀日記的瞬間、她染發被剪時的沉默旁觀。
她調出監控回放。
畫麵裡,林國棟坐在沙發上,背影佝僂,從淩晨一點十七分開始,一遍遍重播同一句未完成的獨白:“如果我能說——”
每次到這裡就卡住,像是喉嚨被什麼死死堵住。
他反複倒帶,重複,直到兩點零九分,才默默起身,關掉機器,摸黑回房。
林野靜靜看著,沒有哭,也沒有叫他。
她隻是回到房間,從床底拖出那個鏽跡斑斑的鐵盒——裡麵藏著原始詩稿複印件。
她將它原樣放回,隻在盒蓋內側貼上一張淡黃色便條,字跡柔軟而堅定:
“爸爸,我想聽你說。”
心口荊棘淺痕微溫,不再蔓延,也不再潰爛。
這一次,她不再急於提取殘響,不再執著於用文字解剖傷痕。
她開始等待——等一句遲來二十年的開口,等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話。
幾天後,她在社區公告欄貼出一組詩稿節選,標題簡潔:《給野》。
署名寫著:“一位父親”。
晨風拂過紙頁,陽光斜照其上。
無人知曉是誰張貼,也無人立刻駐足細讀。
但第二天清晨,有人用紅筆圈出了其中一句:“你走後陽台的風”,並在旁邊寫下一行小字——筆跡陌生,卻透著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那晚,我沒關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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