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有人聽見了她從未說出口的回聲。
老周把那張寫著“《給野》——歡迎來讀”的木牌支在書店門口後,便一言不發地鑽進店裡。
不到半小時,他翻出一台蒙塵的老式油印機,動作生澀卻執著地調墨、鋪紙、壓印。
泛黃的紙頁一張張落下,邊角卷曲,字跡略顯模糊,但“給野”二字卻被他特意描粗了輪廓,像一道刻進歲月裡的誓言。
正午陽光斜照進巷口時,《給野》的手稿複印件已靜靜躺在舊書店的玻璃櫥窗裡。
背景是一本攤開的相冊影印件——上世紀九十年代某個冬日,一個男人蹲在漏水的樓道修理電箱,背後門縫裡露出半張小女孩的臉,眼神怯生生的,手裡攥著一隻斷了弦的小提琴。
老周用紅筆在旁邊寫下一句話:“有些話,修了二十年才修好。”
消息像風一樣吹過社區。
下午三點,朵朵的父親牽著她站在櫥窗前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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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工作服,手指粗糙,指甲縫裡還嵌著機油。
他低頭看著詩稿,喉頭滾動幾次,終究沒說話,隻是輕輕抱起女兒,讓她的小手貼在玻璃上,指著那一行“怕它鏽住你的歸途”。
“爸爸……也能寫這樣的東西嗎?”朵朵仰頭問。
男人眼眶忽然紅了。他聲音低啞:“我……也想學著說點什麼。”
同一時刻,林野坐在電腦前,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小林發來的消息:
“廣播站收到七封聽眾來信,都說‘原來沉默的人,心裡也有歌’。”
她怔住,指尖懸在屏幕上,遲遲沒有回複。
窗外陽光漫進來,落在她裸露的手臂上,心口那片荊棘淺痕微微發燙——曾經每一次感知他人情緒都會引發刺痛,如今這熱度卻如餘燼微燃,不再撕裂血肉,反而像某種緩慢愈合的印記,在提醒她:你曾痛過,但現在還能感受。
她想起昨夜父親將鐵盒推到她麵前的樣子。
那隻布滿老繭的手抖得厲害,卻固執地不肯收回。
“你……要不出版它?”他說這話時不敢看她,仿佛交出這首詩已是耗儘一生勇氣的極限。
她搖頭,當著他的麵複印了詩稿,小心翼翼放進那個深藍色的“心跳信使”背包——那是她每次去簽售會或心理沙龍時隨身帶的包,內層夾袋繡著一行小字:“把未說出口的,送到能聽見的地方。”
原件她放回鐵盒,輕輕蓋上。
“等你想親手交給我的那天。”她輕聲說。
林國棟久久凝視著她,眼神複雜得像積雨雲層下的湖麵。
終於,他抬起手,極輕地、試探般地摸了摸她的發絲,動作笨拙得像個初學走路的孩子。
那一瞬,林野幾乎以為自己聽到了心口荊棘斷裂的聲音。
窗外,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整條街漸次蘇醒。
那些燈,都是他修過的。
每一盞昏黃的光暈下,都曾有他蹲守的身影。
而此刻,它們默默照亮歸途,也照亮了一個遲到了二十多年的觸碰。
心口那道月牙形的舊疤靜靜地泛著微光,溫順地伏在皮膚之下,像一枚終於落地的句點。
深夜,林野整理背包,準備下周的心理寫作工作坊。
指尖滑過層層文件夾,在最底層忽地觸到一張泛黃的紙——邊緣磨損,折痕深刻,顯然被反複打開又收起。
她抽手一看,瞳孔驟然一縮。
紙上是熟悉的字跡,清瘦挺拔,帶著克製的溫柔:
“夢境記錄·第3夜:她站在雪地中央,背對著我,懷裡抱著一本燒焦的日記。我想走近,但她每走一步,雪就厚一分……”
落款日期,停在他們確立關係後的第三周。
她的呼吸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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