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鎖——他知道她會來。
她沒有敲門,徑直推門而入,腳步輕得像怕驚醒某個沉睡的幻覺。
客廳裡彌漫著舊書與咖啡漬混合的氣息,陽光從百葉窗縫隙斜切進來,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道明暗交錯的條紋。
那台老式電腦屏幕亮著,桌麵上靜靜躺著一個文件夾,名字是“0731歸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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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開它,裡麵整齊排列著數十個音頻文件:第三次谘詢記錄、4月12日夢境複述整理、焦慮發作夜情緒波動日誌……她的名字被拆解成數據,她的哭泣成了研究樣本。
她插上u盤,雙擊播放。
江予安的聲音響起,冷靜、專業,語調平穩得近乎無情:“患者林野在第七次谘詢中表現出典型的創傷性依戀傾向,對控製與被理解存在矛盾渴求……建議加強認知重構訓練。”
可就在那一瞬,林野閉上了眼——她“看見”了。
不是錄音裡的他,而是監控屏後真實的他:蜷在心理谘詢室角落的椅子上,背脊僵直,手指死死摳住木桌邊緣,指節泛白。
他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內側那道陳年疤痕,早已結痂,卻在那一刻滲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在鍵盤上。
他沒擦,隻是盯著屏幕上她昏睡的臉,眼神碎得像玻璃渣。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江予安。
不是醫生,不是傾聽者,而是一個同樣在深淵邊緣顫抖的人。
他用理性築牆,隻為不讓自己塌陷;他記下她每一句夢囈,是因為害怕有一天,她徹底消失在他構不成回應的世界裡。
林野猛地關掉錄音。
房間裡驟然安靜。
她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那裡原本塞滿了她的病曆副本、評估表和錄音備份。
現在空了。
隻剩下一個黑色u盤孤零零地躺在角落,像是被遺棄又像是等待救贖。
她將陳伯給她的那張泛黃卡片輕輕放在空抽屜中央,然後合上。
片刻後,又打開,把卡片移到了江予安常坐的椅子上,端正地擺在他掌心即將觸及的位置。
腳步聲由遠及近。
江予安從臥室走出來,襯衫微皺,眼底有未褪儘的疲憊。
他看見她,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中已關閉的u盤上。
“你聽了?”他嗓音沙啞,不像質問,更像確認某種終局。
林野沒回答。
她上前一步,伸手撫過他垂下的手背,觸到那道疤痕時微微一頓。
然後,她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掌翻轉向上,把自己的溫度覆上去。
“從今天起,”她說,聲音很輕,卻穩如釘入地麵的樁,“我來寫你。”
江予安猛地抬眼,瞳孔劇烈收縮,仿佛被剝去最後一層偽裝,暴露出血肉模糊的真實。
他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發出。
林野看著他,目光不再閃躲,也不再憐憫——那是平視,是穿透層層假麵後的直視靈魂。
“你不是我的醫生。”她低聲說,“你是那個也會怕黑的人。”
當晚,她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
窗外雨絲細密,打濕了晾衣繩上的風鈴,叮當響了一聲,又歸於沉寂。
她打開文檔,新建文件。光標閃爍良久,終於落下第一行字:
《共墜者》
他說要陪我掉下去,可我忘了問他,落地後我們還能不能站起來。
寫完這句話,心口那枚月牙形狀的紋身忽然泛起微光,不再是灼痛的荊棘蔓延,而是一種暖而不燙的流動,像是淤堵多年的河流終於尋到了出口。
手機震動。一條消息彈出:
【江予安】我清空了所有備份文件。但……能不能讓我讀你寫的我?
她沒回複。
隻是默默將剛打印出的章節紙頁折好,塞進信封,走出門去。
夜風拂麵,她穿過街道,停在他樓下,彎腰,將信封輕輕推進門縫。
轉身時,一片梧桐葉自枝頭緩緩飄落,恰好壓住那封未署名的信,像一封尚未寄出、也無需回音的告白。
幾天後,寫作班教室裡,陽光照在講台上攤開的手稿上。
林野正準備開始講課,前排女生蘇曉突然抬起頭,臉色發白,嘴唇顫抖。
“林老師……”她聲音哽咽,眼裡蓄滿淚水,“我爸媽看了你寫的《荊棘搖籃》,終於肯聽我說話了……”
全班安靜下來。
可下一秒,蘇曉的肩膀垮了下來,像被某種看不見的重量壓垮。
“可是……我現在更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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