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野覺得,那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溫柔的東西。
那天晚上,她回到出租屋,江予安還沒睡。
他靠在沙發上看書,台燈的光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見她回來,他合上書,伸手把她拉進懷裡。
“今天怎麼樣?”他問。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她靠著他胸口,聽著他心跳,許久才說:“我爸……修好了彆人的燈二十年。今天,我好像第一次看見,他也想點亮自己的。”
江予安輕輕撫摸她的發,沒再說什麼。
直到手機震動響起。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然後按下接聽鍵之前,低聲說了句:
“我怕一穿白大褂,又變回那個‘必須解決問題’的人。”林野掛掉電話,屋裡重歸寂靜。
江予安那句“我先不交申請了”還在耳邊低回,像一片羽毛輕輕落進深井,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
她沒動,仍靠在他懷裡,目光卻穿過玻璃窗,落在遠處巷口那間小小的配電房上。
燈還亮著。
昏黃的光暈在淩晨的薄霧裡暈開一圈微弱的輪廓,像一顆不肯熄滅的心臟,在城市的邊緣緩慢搏動。
她忽然想起趙岩——那個在傾聽者聯盟裡沉默得近乎透明的男人,曾在一次小組分享中說:“我們最怕的不是無能為力,而是終於有能力去愛時,卻發現對方已經不需要了。”
她當時沒懂,現在卻覺得胸口發悶。
江予安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溫熱而穩定。
可她知道,這份穩定背後,是他一次次把自己拆解又重組的過程。
他曾是心理係最被看好的學生,導師稱他“天生適合治愈他人”,可母親死後那份“必須堅強”的執念,把他釘死在“解決者”的位置上——不能崩潰,不能軟弱,更不敢承認自己也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就像她父親,一輩子修得了千家萬戶的電路,卻修不好自家客廳那盞燈。
林野慢慢坐起身,從包裡翻出手機,相冊停留在昨天拍下的那張電路圖——月牙旁添上的笑臉,歪歪扭扭,卻固執地存在著。
她指尖輕觸屏幕,低聲說:“你說,他為什麼要藏這麼久?”
江予安沒立刻回答。
他隻是看著她側臉,看她眼底那種既柔軟又防備的光。
“因為怕給錯,所以寧可不給。”他說,“他們不是不愛,是太怕愛變成傷害。”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緩割開她心裡某道封存已久的結痂。
第二天清晨,她早早出門,腳步不自覺朝著配電房走去。
晨風帶著露水的涼意,吹得鐵門吱呀作響。
她在門口站定,正要推門,卻看見門檻邊放著一個鏽跡斑斑的舊鐵盒,用紅繩捆著,上麵壓著一塊小石頭,仿佛怕它被風吹走。
她蹲下身,解開紅繩,掀開蓋子。
一瞬間,呼吸凝滯。
裡麵整整齊齊碼著幾十頁殘破的紙片——焦黑的邊緣、卷曲的角、被火舌舔過的痕跡清晰可見。
那是她十三歲那年寫下的日記,被周慧敏發現後當眾燒毀的“罪證”。
她曾以為那些字句早已化作灰燼,隨風散儘。
可它們回來了。
每一頁都被小心翼翼地拚好,透明膠帶縱橫交錯,像一張張愈合中的傷口。
更讓她顫抖的是,每一頁背麵,都有林國棟用鉛筆寫的批注,字跡笨拙,一筆一劃卻極認真:
“她說想養貓,我存了三個月錢。”
“她說同學有媽媽接,我……沒資格。”
“她說生日想要個新書包,我沒問她媽,直接去了夜市。”
“她說爸爸從來不抱她……那天晚上,我站在她房門外,站了四十分鐘。”
最後一行隻有兩個字:“對不起”,反複描了好幾遍,紙都快被劃破了。
林野抱著鐵盒站在晨光裡,指尖發顫。
心口那道淺痕突然灼熱起來,像是荊棘重新抽枝,卻又不像從前那般疼痛——這次,它像在回應什麼,像在確認:你看見了嗎?
你終於看見了。
她抬頭望去。
遠處路燈下,林國棟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正低頭擰著一顆生鏽的螺絲。
他動作很慢,仿佛每一個扭轉都需要極大的力氣。
他的手懸在半空片刻,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頓住,卻沒有回頭。
最終,那隻手隻是輕輕落下,繼續埋進工具與金屬之間。
像一句始終沒能出口的話,沉入歲月深處。
喜歡荊棘中的常春藤請大家收藏:()荊棘中的常春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