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結束時,人群漸散。
林野收拾工具,抬頭卻發現父親已站在門口,似乎等了很久。
他沒走近,隻是朝她抬了下手,掌心裡夾著一張疊得方正的紙條。
她接過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和微顫。
他轉身走了,背影佝僂,像扛著多年未卸的重量。
她展開紙條,隻有短短一行字:
“下月15號,你媽忌日。我想……去掃墓。你去嗎?”林野站在社區活動中心門口,風從巷口斜斜地吹進來,卷起她衣角的一片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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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在掌心被捏得發軟,邊角微微翹起,像一片枯葉蜷縮在手心。
她沒有立刻回應父親的邀約,也沒有追上去問更多——她隻是把它折好,放進外套內袋,緊貼著胸口的位置。
那裡,荊棘紋身的輪廓正緩緩褪去灼熱,留下一種陌生的、近乎柔軟的餘溫。
夜深了,江予安送她到樓下便轉身離去,說想給她一點獨處的時間。
她沒留他,卻在電梯上升的幾秒鐘裡,忽然覺得那沉默並不冰冷,而是像一層薄紗,輕輕裹住了她心頭翻湧的情緒。
推開家門,房間安靜得能聽見窗簾被晚風掀起又落下的聲音。
她徑直走向儲物櫃最底層,翻出那個蒙塵的木盒——母親周慧敏唯一的遺物。
盒子很舊,鎖扣鏽了,她用鑰匙試了幾次才“哢噠”一聲打開。
裡麵是幾件褪色的毛衣、一條未曾戴過的絲巾,還有一本邊緣卷曲的藍皮賬本。
她記得這本子。
小時候常看見母親伏在餐桌前一筆一劃地記,說是“家用開支”,可每次她靠近,母親總會迅速合上。
那時她以為是在藏私房錢,甚至偷偷懷疑過母親是否背著父親給親戚接濟。
如今重見,指尖撫過泛黃的紙頁,才發現每一頁都寫得極細:菜價、藥費、補習班繳費單……連她小學運動會買礦泉水的錢都被記下。
翻到最後一頁時,她的呼吸滯住了。
字跡比前麵潦草許多,墨水也淡了些,仿佛寫的人手在抖:
“國棟說,野野要學鋼琴,貴,但我得讓她有選擇。”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幾乎被折痕遮住:
“今天她摔了碗,我沒打她。我想抱她一下,可她躲開了。我是不是……也不太會當媽?”
林野怔在原地,眼眶驟然發熱。
原來母親不是不知道痛,而是把痛咽下去,換成更堅硬的殼來保護她;而父親也不是不曾愛,隻是他的愛笨拙如電路圖,隻能通過工具箱、燈泡和一句“壞了也能修”來傳遞。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父親會在“家庭共修日”那天帶來那個報廢的燈泡。
那是他對孩子的溫柔,也是對過去的懺悔。
第二天傍晚,她約江予安去江邊散步。
夕陽熔金,灑在河麵碎成千萬點光。
她從包裡取出那本賬本,遞給他。
他看完,久久未語。
風吹動他的衣領,映著餘暉的側臉顯得格外沉靜。
“你爸知道你媽留了這個?”他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什麼。
林野搖頭:“但他們都知道,對方為我做過什麼,隻是從不提起。”
她望著路燈下兩人交錯的影子,一步一晃地向前延伸,仿佛要把過往的溝壑慢慢填平。
心口那道荊棘紋身不再刺痛,反而隱隱泛著微光,像是被某種久違的東西喚醒。
“我們都不太會說愛,”她低聲說,“但都在修——修燈,修鎖,修一段段鏽住的路。”
江予安握緊她的手,沒說話。
他的掌心溫暖而堅定,像一座不動聲色的橋。
而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配電房的小門半掩著,昏黃燈光漏出一線。
林國棟站在門口,手裡攥著一副嶄新的兒童手套——粉藍色,女款,標簽還沒拆。
他望著那對漸行漸遠的身影,目光落在女兒披肩的發梢上,像看著某個早已錯過卻仍想彌補的季節。
風起了,他沒動,隻是把那副手套悄悄塞進了工具箱夾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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