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還未全亮,林野抱著那疊裝訂好的材料走進職高教室。
窗外路燈剛剛熄滅,新的一天正從黑暗中浮出輪廓。
她將《家庭電路溝通指南》發到每個學生手中,紙張翻動的聲音清脆而安靜。
教室裡漸漸響起低語:“我爸也老修東西……”“我家跳閘都是我媽爬梯子……”“我連保險絲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就在這時,一個坐在後排的女生忽然舉起手。
她低著頭,手指絞著校服袖口,聲音很輕,卻被所有人聽清了:
“我家沒燈可修,我爸在工地……”林野站在講台前,指尖輕輕摩挲著那本裝訂整齊的《家庭電路溝通指南》。
晨光透過教室斑駁的窗欞,在紙頁上投下細碎跳動的影子,像某種未說出口的語言正試圖破土而出。
學生們安靜地翻閱著手中的材料,有人低聲念出配圖說明,有人用筆在“接觸不良=情緒堵塞”那一頁畫下重點線。
就在這時,後排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輕得幾乎融進空氣裡:“我家沒燈可修,我爸在工地……”
話音落下的一瞬,全班靜了半拍。
林野心頭一緊——她聽出了那語氣裡的躲閃與自卑,太熟悉了,那是童年時自己麵對同學談論父母接送、陪讀、過生日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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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要開口,門簾吱呀一聲被推開。
林國棟走了進來。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褲,肩頭還沾著一點灰泥,手裡提著一個舊但擦得鋥亮的工具箱。
箱子表麵貼著一張二維碼,旁邊手寫著一行小字:“掃碼看爸怎麼說”。
全班的目光齊刷刷轉向門口,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沒看林野,隻是穩步走到講台邊,打開工具箱。
裡麵沒有扳手螺絲刀,取而代之的是微型電路模型、彩印的手繪教學卡、還有一卷特製絕緣膠布——每段膠布上都印著不同表情符號:笑臉、皺眉、問號、擁抱。
“我打聽過了,”他的聲音不高,卻穩穩落進每個人耳朵,“你們老師說,有些孩子家裡沒人會修東西,或者爸爸不在身邊。”他頓了頓,眼神掃過那個舉手的女孩,“我就想了個法子。掃這個碼,能看到我錄的視頻,五分鐘,教你怎麼在家修一盞燈。不是非得換保險絲,哪怕隻是換個燈泡,也算一起做了點事。”
教室裡一片寂靜,仿佛連空氣都在屏息。
然後,不知是誰先鼓起了掌,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掌聲從零星到洶湧,像是壓抑太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
那個女孩低著頭,手指仍絞著袖口,可眼角已有淚光閃動。
課後,人群散去,林野獨自收拾工具箱。
她在夾層摸到一封信,薄薄一頁紙,沒有署名,也沒有稱呼,隻有幾行熟悉的字跡:
“野,我不懂心理課,但我懂電流——它從不走直線,總在拐角處找到出路。你走的路,比我亮。”
她的喉嚨猛地發緊,視線模糊了一瞬。
她想起小時候發燒,父親半夜背著她去醫院,路燈一盞接一盞亮在他腳前,像一條蜿蜒的光河;想起高考那天停電,他騎著電動車馱她趕考,後備箱裡竟塞著一隻應急燈;想起母親葬禮上,他全程沉默,卻在她房間悄悄換掉了所有昏暗的燈泡。
原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說話。
她沒回信。
而是將指南第一頁掃描,放大,裁剪——孩子與大人的剪影並肩而立,中間是一段彎曲的電線,末端連著一盞正在點亮的燈。
她把它做成“傾聽者聯盟”的新ogo,上傳至社區平台。
當晚十點整,城市進入夜巡模式。
可就在路燈熄滅前十秒,整片街區的照明係統齊齊頻閃三下,如同某種默契的回應。
信號傳到配電房,林國棟坐在控製台前,手輕輕貼在胸口,聽著耳機裡傳來各站點的確認播報。
而在市教育局檔案室,一份關於“非標準化情感教育課程評估體係”的文件正靜靜躺在待審堆疊中,封麵上蓋著鮮紅的“督導組優先處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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