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眼,不動聲色地將其貼在展櫃右下角的縫隙處,動作熟練得如同修補一段裸露電線。
膠布邊緣平整,顏色略深於原漆。若不留心,根本看不出異樣。
但林野看見了。
她站在二樓監控屏前,手指懸在回放鍵上方,心口的荊棘紋身竟第一次沒有刺痛。
反而像被暖流緩緩浸透,那些糾纏多年的尖刺,似乎正悄然鬆動。
外麵天色漸暗,城市即將點亮燈火。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那截絕緣膠布正穩穩貼附在展櫃邊緣,像一句無人聽見卻真實存在過的應答。
暴雨傾盆,砸在聲音劇場的玻璃穹頂上,發出密集如鼓點般的轟鳴。
林野蜷在監控台前,雙手死死按住心口——荊棘紋身正劇烈刺痛,像有無數根倒鉤在血肉裡翻攪。
這不是她自己的情緒。
這痛來自彆處,來自那個她曾用二十年逃避、如今卻無法割舍的源頭。
是父親。
她猛地抬頭,調出社區陽台的遠程影像。
畫麵在雨幕中模糊顫抖,可那道佝僂的身影清晰得刺眼:林國棟坐在濕漉漉的陽台水泥台上,褲腳卷到小腿,雨水順著他的白發滴落。
他手裡捏著一段銅線,一遍又一遍地彎折、繞圈、試圖閉合。
每一次都差最後半扣,銅線便滑開,像某種宿命的拒絕。
林野屏住呼吸。
她認得那段銅線——和工具包裡那卷“備用,防斷”的一模一樣。
而他麵前擺著的節拍器,正是她改裝過無數次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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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一直在看,一直在聽,甚至……在試著回應。
她沒衝出去,也沒喊他。
她知道有些門不能硬推,有些話不必說破。
她隻是緩緩打開錄音筆,選中了一段從未公之於眾的聲音檔案——《爸爸的休止符》浮雕的觸摸反饋錄音。
那是盲校學生第一次摸索她作品時的手部摩擦聲:指尖遲疑地滑過凹痕,停頓,再前行,帶著試探與信任交織的溫度。
她將音頻接入外牆音響係統,音量調至最低,僅夠穿透風雨。
雨聲吞沒了旋律,卻放慢了節奏。
十分鐘後,影像中的林國棟忽然停住動作。
他仰起頭,仿佛聽見了什麼,又像是被什麼輕輕觸碰。
他的手不再顫抖,緩慢而堅定地將銅線最後一扣壓緊——圓環閉合。
他把銅圈輕輕放在節拍器旁,動作輕得像放下一個未敢言說的夢。
監控屏幕前,林野的眼淚終於落下。
心口的荊棘紋身正在褪色,一片片黑紫的刺痕軟化、剝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膚,薄如初春融雪,泛著微光。
她第一次感到,疼痛可以不是懲罰,而是愈合的前奏。
第二天清晨,她取下展櫃角落那截絕緣膠布。
陽光斜照進來,膠布邊緣已微微翹起,壓住了“回音角”銘牌的一角,像一句藏進日常的暗語。
她在掃描儀前停留片刻,將膠布錄入“無聲語言”數字檔案,附上一行文字:
“他說‘彆動’,其實是‘我在’。”
文件歸檔後,她順手點開“家庭聲檔”後台,準備整理新一批投稿。
頁麵刷新的瞬間,她的目光頓住。.”的匿名用戶,在過去七十二小時內連續上傳了同一段聲音文件。
波形圖平緩而執拗,隻有細微的起伏——是筆尖在紙上緩慢移動的沙沙聲,偶爾停頓,仿佛書寫者正對抗著某種看不見的阻力。
林野盯著那重複的文件名,《無聲練習3號》,心頭忽地掠過一絲異樣。
她沒點開播放。
但她的手指,已不自覺懸在了“追溯權限申請”的按鈕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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