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地合攏。刺骨的寒冷包裹住他殘破的身軀,要將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也拖入永恒的冰寂。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深淵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意,輕輕拂過他被血汙覆蓋的臉頰。
暖意?
在這極北苦寒之地,在這屍山血海之中,怎會有暖意?
這絲異樣的感覺,在伏羲瀕臨熄滅的意識中激起了一絲漣漪。他即將完全閉上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隙。
風,不知何時改變了方向。此刻似乎正從狼群巢穴所在的那個巨大山坳方向吹來。風中夾雜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和狼群特有的腥臊,但……在那令人作嘔的氣息深處,確實有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執著的暖流!
這暖流不同於體溫,它帶著一種……蘊含著大地脈搏的燥熱感!吹在臉上,竟讓那幾乎凍僵的皮膚傳來一絲細微的麻癢感。
不!不能死在這裡!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轟地一下在伏羲瀕死的心底猛烈燃燒起來!那絲暖意,是唯一的線索,唯一的希望!
“呃啊……”喉嚨裡發出一聲乾澀的嘶鳴。他試圖移動身體,但被狼屍死死壓住,全身的骨骼如同散了架,稍微一動,便是撕裂靈魂般的劇痛襲來,眼前陣陣發黑。
動啊!給我動!
他在心中瘋狂地嘶吼!九轉金身訣第一轉的殘餘力量早已耗儘,此刻支撐他的,是一線生機點燃的意誌!他集中所有殘存的意念,驅動著那麻木而沉重的肢體。
右臂,被狼屍壓住的那條手臂,指關節微微抽搐了一下。劇痛讓他差點昏厥過去。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滿嘴都是血腥味,再次嘗試!
一次,兩次,三次……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伴隨著肌肉撕裂和骨骼摩擦的劇痛,汗水混合著血水,從額頭滾滾而下。
終於,在無數次嘗試後,他的右臂猛地爆發出最後一絲力量,硬生生從沉重的狼屍下抽了出來!手臂上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頭碴子。但他顧不上這些,用這條手臂支撐著,身體一點一點地從那座由狼屍堆砌的小山下艱難地挪了出來。
每挪動一寸,都像是在刀山上滾過。身下的積雪被鮮血染紅,留下一條血路。
脫離狼屍堆後,他趴在冰冷的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他抬起頭,視線死死盯向山坳深處那個黑黢黢的狼穴入口。
風,帶著那絲若有若無的暖意,正從那裡源源不斷地吹出。
就是那裡!
他伸出唯一還能勉強動彈的右臂,五指深深摳進冰冷的凍土和積雪之中,拖動著身軀,開始了他生命中最漫長、最痛苦、也最絕望的爬行。
身體與冰冷地麵的每一次摩擦,斷裂的骨頭碴子在血肉中摩擦,帶來鑽心的劇痛。鮮血不斷從傷口中湧出,在身下拖曳出一道不曾斷絕的血痕。冰冷的雪粒灌入傷口,帶來一陣陣麻痹般的刺痛,但很快又被更強烈的劇痛所取代。
視野裡一片血紅模糊,隻能隱約看到前方那個越來越近的洞穴輪廓。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反複交替,無數次想要就此放棄,沉入永恒的黑暗。
但每當這時,那帶著奇異燥熱的暖風,就會變得清晰一分。那暖風一次次將他從昏迷的邊緣拉扯回來。
近了……更近了……
不知爬了多久他終於爬到了洞穴的入口。一股比外麵濃烈數倍的血腥和野獸巢穴特有的惡臭撲麵而來。洞穴內一片漆黑,深不見底,但那暖風,正是從這深沉的黑暗中吹出,帶著一種燥熱感。
伏羲沒有絲毫猶豫。他用儘最後一點力氣,身體向前一滾,整個人便徹底沒入了洞穴之中。
洞穴內部出乎意料的大。洞壁粗糙不平,覆蓋著一層不知是苔蘚還是狼群分泌物留下的東西。地麵同樣濕滑,混合著厚厚的狼毛、碎骨和凍結的汙物。那股濃鬱的腥臊惡臭幾乎令人窒息。
伏羲順著那暖風吹來的方向,在黑暗中繼續爬行。洞穴並非直道,而是向下傾斜延伸,越往深處,那股燥熱的暖風就越發明顯,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種硫磺般的刺鼻氣味。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遠,隻知道身上的力氣正在飛速流逝,意識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就在他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前方的景象讓他的意誌猛地一震!
通道的儘頭,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地下洞窟出現在眼前。洞窟的穹頂高聳,怪石嶙峋,而洞窟的中央……
是翻滾的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