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伏羲再也支撐不住那透支到極限的身軀,右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積水中。冰涼的觸感透過濕透的褲腿傳來,卻壓不住體內經脈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識海中針紮般的刺痛,視野邊緣陣陣發黑,眼前那堆巨大的骨龍殘骸仿佛在雨幕中搖晃、重影。
“嗬…嗬…”他大口地喘息著,喉嚨裡滿是血腥味。汗水早已被雨水衝刷殆儘,但額角緊繃的青筋和微微顫抖的指尖,強行催動三昧真火與絕殺劍指帶來的恐怖反噬。指尖那點金紅鋒芒早已消散,殘留的焚滅氣息灼燒著經絡,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雨,嘩啦啦地澆在頭上、身上,冰冷刺骨。庭院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刺鼻的硫磺味三昧真火殘留)、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亡靈湮滅後特有的、如同陳年墓穴打開的腐朽陰冷氣息。雨水衝刷著碎裂的石板,在坑窪處彙成渾濁的水流,裹挾著骨粉和灰燼,蜿蜒流淌。
不能停…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伏羲眩暈的識海中炸響。這裡是皇城!是“窺天鏡”籠罩之地!如此劇烈的能量爆發和亡靈湮滅,必然會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虛弱,就是最大的原罪!
“周天…星辰…引!”伏羲咬緊牙關,從齒縫中擠出這幾個字。意誌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搖曳的孤燈,強行凝聚!
嗡!
他將功法運轉方式瞬間切換。體內那如同宇宙旋渦般的丹田核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冰冷的吸攝力。這一次,它化作了最精密的濾網,庭院中彌漫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純粹本源!亡靈法師的魂火碎片在雨水中飄散。它們蘊含著亡靈法師畢生修煉的死亡法則感悟和精純的靈魂能量,雖然邪惡,卻無比純粹。骨龍殘存的死亡本源,一絲絲從巨大的骨堆中升起,帶著洪荒巨獸的沉重威壓和極致的冰寒,這是構成骨龍核心的幽冥之力。被淨化的亡靈殘留,那些被伏魔金符淨化的狼人、血族、怨魂,並非完全消失。它們最精粹的一絲靈魂本源或生命印記,如同微小的、無意識的塵埃,漂浮在空氣中,帶著解脫的餘溫。
這些對於尋常生靈如同劇毒的能量,在《周天星辰引》那霸道而玄奧的煉化下,被強行撕扯、捕獲、拖入伏羲體內!
“呃!”伏羲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由蒼白轉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冰冷、死寂、怨毒、絕望…種種負麵的情緒碎片和純粹的死亡能量如同冰錐般刺入他的經脈!識海中仿佛有無數亡魂在尖嘯!這種直接吞噬亡靈本源的行為,凶險無比!
但《周天星辰引》不愧為逆天功法!那丹田核心如同冰冷的宇宙熔爐,將這些駁雜、陰寒、充滿負麵意念的能量粗暴地碾碎、煆燒!星辰之力如同冰冷的淨化之火,將雜質焚燒殆儘,隻留下最精純、最本源的那一絲絲靈魂精粹和死亡源力!
痛苦!如同置身冰火煉獄!
但伴隨著極致的痛苦,一股股精純、冰冷、蘊含著龐大生機的能量流,如同甘泉般緩緩流淌而出,開始滋潤他乾涸欲裂的經脈,撫慰他刺痛欲裂的識海!那被三昧真火反噬灼傷的經絡,在這股冰冷能量的衝刷下,痛楚竟奇跡般地開始緩解、修複!疲憊欲死的精神,也如同注入了一劑強效的冰鎮提神劑,雖然依舊沉重,但那股眩暈欲倒的感覺在快速消退。
伏羲緊閉著雙眼,眉頭緊鎖,身體在雨水中微微顫抖。他的呼吸,從最初的急促、紊亂,漸漸變得悠長、深沉。每一次吸氣,都能吞噬掉周圍更多的亡靈餘燼;每一次呼氣,都帶出一縷淡淡的、灰黑色的雜質霧氣。
時間在雨聲中流逝。東方天際的那抹魚肚白,頑強地穿透厚重的雨雲,將微弱的天光灑向這片狼藉的戰場。
伏羲緩緩睜開了眼睛。眸中的疲憊和渙散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邃的平靜和一絲…冰冷的銳利。臉色雖然依舊缺少紅潤,但那種透支的慘白已被一種玉石般的溫潤光澤取代,隱隱透著一股被淬煉後的堅韌。他緩緩站起身,骨骼發出一陣細微卻充滿力量的劈啪輕響。
雨,終於小了。從瓢潑轉為淅淅瀝瀝。
他的目光掃過庭院:
巨大的骨龍殘骸堆成小山,森森白骨在微光下泛著冰冷的釉質光澤,雨水衝刷掉表麵的汙穢,露出下麵潔白如玉的質地,形成一種詭異的景象。
亡靈法師癱倒的地方,隻剩下一件被雨水浸透、沾滿泥汙的破爛黑色鬥篷。那根碎裂的骨杖,徹底化為了粉末,融入了泥濘。
地麵上,被伏魔金符灼燒出的巨大焦黑痕跡,邊緣還殘留著淡淡的金色光屑。
被“金剛”、“鎮煞”符籙清空的區域,雨水格外清澈,連石板縫隙裡都透出一種被淨化後的清新感。
角落裡,一株在之前的戰鬥中幸存下來的、半死不活的觀賞植物,此刻葉片上殘留的亡靈死氣被雨水衝走,竟在微弱的晨光中,艱難地舒展開一絲嫩綠的新芽。整個庭院,那深入骨髓的陰冷死寂,正在被雨水和晨光一點點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空曠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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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的目光最終落在那點新綠上,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他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被三重靈力封印死死禁錮的木係子丹田,此刻正傳來一種前所未有的飽脹感和沉凝感。庭院中殘餘的、濃鬱到極點的木係生機,混合著這場死戰煞氣中蘊含的破滅與新生之意,如同最頂級的養分,被這丹田貪婪地吸收、轉化。它變得更加深邃、厚重,仿佛一顆被埋藏在最深地底、汲取了無儘地脈精華的種子,隻待春雷炸響,便要破土而出,撐開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
但這種衝動,被伏羲以鋼鐵般的意誌,用那三重閃爍著仙道符文的靈力鎖鏈,死死摁住,沒有泄露出一絲一毫的波動。
“呼…累死老子了。”他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肩頭撞擊亡靈法師時留下的酸麻感已經消退,拳峰的紅腫也在九轉金身的自愈下平複。雖然離完全恢複還差得遠,但至少擁有了行動和自保的基本力量。
他邁開腳步,踩過泥濘和碎骨,走向主臥室。
楓林巷17號的第一夜,以最血腥、最慘烈的方式落幕。他以三昧真火焚天之威破骨龍之爪,以金身鐵拳碎死亡主宰之魂,再以周天星引吞噬亡靈本源為己用。這座凶宅盤踞多年的魑魅魍魎,已被他親手送入永恒的寂滅。而他自己,也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如同經曆了一場最深沉的淬煉。
消散吧,伏羲用出僅存的三昧真火撒向院子裡,一切痕跡抹除。
推開門,走入舊空曠的主臥室。屋外的雨聲漸歇,隻有屋簷滴水的嗒嗒聲。
皇城的夜,深不可測。窺天鏡的注視無處不在。但這第一道染血的死亡關卡,他以自己的方式,悍然踏過。黎明已至,新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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