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尚未散儘,血腥氣依舊彌漫。但帝國龍旗已然在最高處獵獵飄揚,宣告著這座五百年雄關的新生。肅清殘敵、撲滅餘火、救治傷員、收押俘虜……一係列繁重的工作在龍曦月井井有條的指揮下迅速展開。關隘雖破,但百廢待興,城外更有敵軍虎視眈眈。
在初步穩定了關內局勢後,龍曦月深知,必須第一時間犒賞三軍,提振士氣,凝聚人心!論功行賞是對功臣的重視!
地點選在了南門內側的甕城廣場。這裡是昨夜伏羲與武烈血戰之地,地麵還殘留著未乾的血跡和戰鬥的痕跡。龍曦月特意選擇此地,寓意深刻——榮耀生於血火,功勳鑄於鐵壁!
臨時搭建的將台莊嚴肅穆。帝國龍旗在將台後方高高飄揚。
接到命令的將領、有功將士代表,以及傷勢稍輕、能夠行動的飛鳶營戰士,陸續彙聚於此。空氣中彌漫著疲憊、傷痛,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後餘生、參與創造曆史的激動與自豪。
龍曦月立於將台中央,銀甲戰袍,雖顯疲憊,卻容光煥發,威嚴更盛。她目光掃過台下眾人,尤其是在那些纏著繃帶、卻挺直脊梁的飛鳶營戰士身上停留片刻,眼中滿是讚許與痛惜。
“帝國英勇的將士們!”龍曦月的聲音清越,通過魔法傳遍整個甕城,甚至傳到了城牆上值守的士兵耳中,“昨夜一戰,驚天地,泣鬼神!五百年雄關峽穀關,終入帝國之手!此乃帝國百年未有之大捷,足以洗刷鎮南關之恥,告慰南境無數罹難軍民在天之靈!”
台下,一片肅穆,無數雙眼睛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此戰之功,非一人之力!乃我全體將士,同心戮力,以血肉之軀,鋪就勝利之路!”龍曦月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力量,“今日,本宮代帝國陛下,論功行賞!凡有功者,帝國絕不吝惜封賞!”
首功之臣:伏羲與飛鳶營
龍曦月的目光首先投向立於台前最顯眼位置的伏羲。
“伏卿上前聽封!”
伏羲神色平靜,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伏羲!”龍曦月的聲音帶著無比的鄭重,“你獻奇策,創飛鳶,親冒矢石,掃蕩魔炮,力挽狂瀾於南門,更率飛鳶殘部,以身為刃,鑿穿敵陣,為大軍鎖定勝局!此戰首功,非你莫屬!”
她停頓片刻,朗聲道:
“封伏羲為帝國南境鎮守副使,領工部特設‘天工院’院正之職,秩比三品!掌南境軍械研發、城防工事營造及飛鳶營後續一切事宜!賜金鱗令一枚,憑此令,南境一應資源、工匠,可優先調用!另賜紫晶幣十萬,天工坊位於帝都的頂級匠作機構)秘藏圖紙任選三份!加封‘破關伯’爵位,世襲罔替!”
封賞一出,台下眾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鎮守副使,已是南境僅次於長公主的實權高位!天工院院正,更是開創性的職位,賦予伏羲極大的研發自主權!金鱗令更是特權象征!紫晶幣十萬堪稱巨富!天工坊圖紙更是無價之寶!“破關伯”的爵位,更是對其開創性功績的最高肯定!這份封賞,厚重無比,也昭示著帝國對伏羲才華的極度倚重!
龍曦月對伏羲的封賞,激起的不僅是驚歎,更在伏羲本人心中掀起了無聲的波瀾。當“帝國南境鎮守副使”、“天工院院正”、“破關伯”等一係列沉甸甸的頭銜和特權被朗聲宣讀完畢,整個甕城廣場陷入一片敬畏的寂靜。無數道目光聚焦在伏羲身上,有羨慕,有敬仰,更有對未來權勢的揣測。
伏羲的神色卻依舊平靜,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謝殿下隆恩。”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然,伏羲此生,心向大道,誌在四方。廟堂之高,權柄之重,非我所願,亦非我所能久居之地。”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擔架上掙紮著想要起來的刀疤劉,以及人群後方那個抱著酒壇、一臉看透世事的老周。
“峽穀關之功,非伏羲一人之力。若無刀疤劉臨危受命,統領飛鳶,以血肉之軀鋪就空降之路;若無老周洞察人心,於微末處化解危機,穩定軍心;若無無數將士舍生忘死,伏羲縱有奇策,亦難為無米之炊。”他轉向龍曦月,眼神坦蕩而深邃:“殿下厚愛,伏羲心領。這‘破關伯’之爵位、‘天工院’之重責,乃至金鱗令之特權……伏羲懇請殿下,轉賜刀疤劉!”
嘩——!台下瞬間一片嘩然!拒絕如此厚重的封賞已是驚世駭俗,竟還要轉贈他人?而且是給一個出身草莽、滿身傷疤的飛鳶營統領?
龍曦月鳳眸微凝,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是深深的探究。她看著伏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伏卿!此等封賞,乃帝國對你無雙功績、曠世奇才的認可!南境百廢待興,強敵環伺,正需你‘天工院’之智安定後方,需你‘鎮守副使’之威震懾宵小!帝國需要你,本宮亦需要你在此坐鎮!你豈能……”
“殿下,”伏羲打斷了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伏羲的‘道’,不在廟堂之高,而在天地之闊。束縛於一方權柄,非但不能助我精進,反會折損鋒芒。刀疤劉,勇毅無雙,忠肝義膽,更難得的是,他深諳底層軍心,體恤士卒疾苦。此等封賞,落於他身,方能真正澤被南境將士,穩固帝國新拓之疆土。伏羲去意已決,請殿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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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曦月看著伏羲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麵沒有絲毫對權勢的留戀,隻有對自由的向往和對自身道路的執著。她心中五味雜陳,既有被拒絕的失落,也有對伏羲超然物外的敬佩,更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帝國,終究留不住這柄注定要翱翔九天的神劍。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目光轉向擔架上的刀疤劉,聲音帶著一絲複雜:“刀疤劉,伏卿之意,你可聽見?這‘破關伯’之位……”
刀疤劉在兩名兄弟的攙扶下,掙紮著用那條沒受傷的胳膊撐起上半身。此刻卻因激動而微微扭曲。他扯著嘶啞的嗓子,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蓋過了場中的議論:
“殿下!這‘破關伯’!我刀疤劉——受不起!”他喘著粗氣,目光灼灼地盯著龍曦月,又猛地轉向伏羲,眼中充滿了近乎狂熱的忠誠,“沒有伏羲老大,我刀疤劉算個什麼東西?帝都一潑皮,爛命一條!是老大把我從泥坑裡拽出來,教我本事,給我活路,更給了我們這群人一個‘飛’起來的機會!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刀疤劉,更沒有飛鳶營兄弟們的活路和這場大勝!”
他激動地揮舞著僅剩的好手,指向周圍抬著他的、纏著繃帶站著的飛鳶營戰士:“兄弟們!你們說!我們的命是誰給的?我們的本事是誰教的?我們能站在這裡受這鳥封賞,是因為誰?!”
“伏羲老大!”數十名飛鳶營戰士,無論輕重傷,齊聲嘶吼,聲音帶著血性,震得甕城嗡嗡作響!這吼聲,更加發自肺腑,更加震撼人心!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認同與追隨!
刀疤劉咧嘴一笑,帶著幾分痞氣,更多是無怨無悔的決絕:“所以,殿下,這爵位,您給老周吧!我刀疤劉,這輩子就認伏羲老大!他要去天邊,我給他牽馬!他要下地獄,我給他開路!什麼高官厚祿,平步青雲?呸!老子不稀罕!老子就是伏羲老大身邊的一條狗!他指哪兒,老子咬哪兒!汪汪!”最後兩聲學狗叫,粗鄙不堪,卻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赤誠與野性,讓全場再次陷入死寂。
龍曦月徹底怔住了。她從未想過,有人會如此粗魯又如此真摯地拒絕爵位,表達這種近乎圖騰崇拜的忠誠。
就在這時,人群後方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嗤笑。老周抱著他那從不離身的酒壇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他衣衫破舊,臉上帶著宿醉未醒的油光,與這莊嚴肅穆的封賞大典格格不入。
“嘿嘿,扯你媽王八犢子!”老周毫不客氣地指著刀疤劉笑罵,“你刀疤劉就不是個好東西!當初在鎮南關,重金收買老子給你跑腿打聽消息,結果呢?九死一生,差點把老命交代在鎮南關外頭!要不是伏羲老大靠譜,帶著咱們這群泥腿子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又教老子這手釀二鍋頭的絕活……”他拍了拍懷裡的酒壇,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真正的感激和滿足,“……老子這會兒骨頭都該敲鼓了!還他媽爵位?”
他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看向龍曦月,眼神裡是曆經滄桑後的通透:“殿下,您的好意,老周心領了。可我這把老骨頭,半截入土的人了,要那勞什子爵位乾啥?當個逍遙酒鬼,守著伏羲老大教的這手釀酒本事,給兄弟們釀點夠勁的‘二鍋頭’,看著南境太平,百姓安居,比啥都強!伏羲老大在哪兒,我老周就在哪兒給他看火釀酒!高官厚祿?嘿嘿,拉倒吧,跟我沒關係!”
伏羲、刀疤劉、老周,三人如同三道截然不同的風景,卻在這一刻,以同樣決絕的姿態,拒絕了世俗眼中至高無上的榮耀。伏羲是超然物外的“道”,刀疤劉是至死不渝的“忠”,老周是返璞歸真的“真”。
龍曦月看著眼前這三人,心中最後一絲勸說的念頭也煙消雲散。她明白了,這並非不識抬舉,而是他們選擇了更高層次的歸屬——對伏羲這個人的絕對認同,對他們共同經曆的血火之路的珍視,以及對內心所堅持之“道”的執著。這份羈絆與選擇,遠比帝國的爵位和官職更加純粹,更加牢固,也更加……令人動容。
她沉默片刻,最終,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卻又帶著幾分釋然的笑容。那笑容衝淡了身為長公主的威嚴,多了幾分屬於“龍曦月”這個人的真實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