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十萬大山,伏羲獨自一人立於廣袤的天地之間。四周是熟悉的草木山川,卻又因他自身的劇變而顯得有些陌生。強大的祖巫傳承深藏於體內最深處,而表露在外的,僅是那經過極致壓縮後、看似微不足道的8級魔法師、10級戰士的淺薄修為。
腦海裡,蚩尤那充滿煞氣與戰意的話語如同戰鼓般反複擂響:“殺氣!無儘殺氣……需以戰養戰,於生死間磨礪!”
殺氣,成了他當前重塑道基、磨礪鋒芒的關鍵。他需要一個能提供源源不斷殺戮的地方,一個能讓他這“初學者”也能卷入生死搏殺,並能完美隱藏身份的熔爐。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北方,飄向了那片承載了他童年與少年時光,卻又充滿了冰冷回憶的土地——遼野帝國。一個將弱肉強食刻入骨子裡的國度。
而他的老家,維奧瓦小鎮,更是帝國邊境線上一個名副其實的血肉磨盤。它緊挨著危險叢生的“嚎風峽”,是傭兵、獵人、逃犯、以及所有渴望在刀口舔血中謀富貴者的聚集地。那裡沒有溫情,隻有任務、殺戮和生存。
“維奧瓦……”伏羲低聲念出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嘴角泛起一絲複雜的弧度。那裡有他最原始的生存記憶,有為了半塊黑麵包與人廝打的狼狽,有第一次握緊生鏽短劍時的顫抖,也有在陰暗角落裡默默舔舐傷口的孤獨。他曾經發過誓,要永遠離開那個隻有冰冷石頭和更冰冷人心的地方。
然而,命運弄人。如今,為了追求極致的殺戮與力量,他竟要主動回到那裡。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竟然六七年了。”他輕輕籲出一口氣,時光流逝的感慨與現實目標的冰冷交織在一起。這六七年,他經曆的太多,改變的也太多。從一個邊境小鎮的掙紮求生的少年,到如今身負洪荒傳承、尋求以殺證道的修行者,其間的波瀾壯闊與艱辛痛苦,不足為外人道。
如今,他不是衣錦還鄉,而是偽裝落魄,重返煉獄。
目標既定,伏羲不再猶豫。他收斂起所有氣息,僅以那被壓縮錘煉後的強健體魄,如同一個最普通的旅人,朝著北方,朝著遼野帝國,朝著那個名為“家”的方向,穩步而去。
路途遙遠且枯燥,風餐露宿。他刻意避開了繁華的城鎮,行走於荒野小徑,一邊適應著壓縮後的力量,一邊調整著心態。越靠近遼野帝國,空氣中的風似乎都變得粗糲起來,帶著一種無形的緊張感和淡淡的鐵鏽味。
數月之後,當熟悉的、帶著嚎風峽特有濕冷氣息的風吹拂在臉上時,伏羲知道,他離目的地不遠了。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翻過最後一道山梁,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廣闊的、略顯荒涼的平原展現在眼前,平原的儘頭,是一片連綿起伏的黑色山脈——嚎風峽。而在平原與山脈的交彙處,一座由灰黑色石頭壘成的、仿佛與大地融為一體的小鎮,靜靜地匍匐在那裡。
維奧瓦小鎮。
它和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卻又似乎有些不同。鎮牆似乎更高了些,上麵的血跡和傷痕也更多了些。小鎮周圍開墾出的土地依舊貧瘠,零星的農舍看起來破敗。
伏羲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在了一處離小鎮尚有數裡之遙的土坡上。他的目光,越過那些農田和農舍,牢牢地鎖定在了小鎮入口處。
那裡,有一棵巨大的、枝椏虯結的老槐樹。
仿佛被一道無聲的閃電擊中,伏羲的身體微微一頓,所有的思緒在瞬間停滯,又猛地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棵老槐樹,還在。
它比記憶中更加蒼老了些,樹乾上的疤痕似乎也多了幾道,但它依舊頑強地屹立在那裡,如同一個沉默的守望者,見證著小鎮的生死輪回,也見證著他伏羲的過去。
一瞬間,無數被深埋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洶湧而出,衝擊著他的心神:
·炎炎夏日,他和其他幾個瘦小的孩子,躲在老槐樹巨大的樹蔭下,貪婪地享受著片刻的清涼,看著那些凶悍的傭兵們騎著嘶鳴的戰馬衝進衝出小鎮。
·被鎮上的惡霸少年毆打後,他蜷縮在老槐樹裸露的樹根後麵,偷偷抹著眼淚,咬著牙不讓自已哭出聲。
·第一次接到一個幫忙搬運魔獸屍體的零活,賺到了幾枚銅板,他興奮地跑到老槐樹下,數了又數。
·更小的時候,似乎……也曾有過模糊的溫暖畫麵?一個麵容憔悴的婦人,會坐在槐樹下,抱著他,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那是……母親嗎?記憶早已模糊不清,隻剩下一種酸澀的感覺。
·最後,是他決定離開的那個清晨,天色灰蒙。他背著一個小小的、空癟的行囊,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小鎮和老槐樹,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和對這片土地的決絕。
酸甜苦辣,百味雜陳。那些他以為早已遺忘、或者說強迫自己遺忘的情感,此刻如同解封的幽靈,紛紛鑽出,纏繞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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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怯。
這個詞原本對他而言是那麼的遙遠和陌生。他對維奧瓦,本該隻有逃離後的冷漠,甚至是一絲恨意。可為什麼,心臟會不由自主地收緊?呼吸會變得有些艱難?腳步會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法再向前邁出?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土坡上,遠遠地望著那棵老槐樹,望著小鎮模糊的輪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牆,隔在了他與過去之間。
回去?以什麼樣的身份?一個落魄的、隻有10級戰士修為的傭兵?去麵對那些可能早已忘記他、或者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人?去重溫那些冰冷而艱難的回憶?
他的仇家或許還在鎮上逍遙。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是否變得更加強大?那間破敗的小石屋,是否早已倒塌,或者住進了陌生人?
一種莫名的恐懼和抗拒感油然而生。不是害怕戰鬥,而是害怕去麵對那段他極力想要割裂的過去,害怕去觸碰那些早已結痂的傷疤。
他就這樣徘徊著,猶豫著。從日頭偏西,一直到暮色四合。
小鎮方向升起了嫋嫋炊煙,隱約傳來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和模糊的叫罵聲,那是維奧瓦每日不變的旋律。夜幕開始降臨,給小鎮披上了一層更加陰暗的色彩。
最終,伏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中的迷茫和猶豫漸漸被一種冰冷的堅定所取代。
他回來,不是為了緬懷過去,也不是為了尋求慰藉。
他是來修煉的,是來殺戮的,是來用敵人的鮮血和自身的傷疤,磨礪出最鋒利的殺氣!
故鄉?家?這些溫情脈脈的詞,早已不屬於他。眼前的維奧瓦,不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帶來痛苦的小鎮,而是他選定的——煉獄場。
那棵老槐樹,也不再是情感的寄托,而是成了一個冰冷的坐標,一個殺戮之旅的起點。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在暮色中隻剩下黑色剪影的老槐樹,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走向小鎮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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