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隱山深處的死寂山坳中,伏羲緩緩睜開雙眼,精芒內斂,周身氣息雖因消耗巨大而略顯虛弱,但那元嬰初成的淵渟嶽峙之感卻已初步顯現。他內視丹田,看著那尊懷抱微縮洞天的混沌嬰,以及嬰體內那道愈發黯淡虛弱的翠綠光影,眉頭緊鎖。
小芷為了助他突破和收取神農圃,耗損了太多本源,尤其是催動那三生溯命草,幾乎動搖了她作為器靈的根本。此刻的她,已陷入一種深深的沉眠,神魂波動微弱如風中殘燭,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消散。
“絕不能讓她就此消散。”伏羲目光堅定。且不說小芷對他有再造之恩,單是她身為神農圃器靈所知曉的太古秘辛以及未來可能提供的助力,也絕不能在此刻失去。更何況,一路相伴,雖時間不長,但這嘴硬心軟、倔強又帶著幾分天真的器靈,已讓他無法將其僅僅視為一件工具。
必須儘快找到溫養她神魂的方法。
他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片給他帶來翻天覆地變化的絕地,身形一動,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成就元嬰之後,他對空間之力的運用更為精妙,速度遠超來時。
歸心似箭。不僅因為牽掛小漁和爺爺,也因為要儘快為小芷尋找穩定神魂的環境。
歸途之中,伏羲嘗試了多種方法。他引導丹田內混沌嬰元中那絲源自萬藥本源的生機氣息去滋潤小芷,效果甚微,杯水車薪。他試圖將神識探入微縮的神農圃,引動其中的靈氣滋養,卻發現失去小芷主動操控,那裡的靈氣雖濃,卻難以直接作用於她瀕臨潰散的靈體本源。
焦急之下,伏羲福至心靈,忽然想起自身的特點——純陽之體,純陽之氣,並非一味剛猛,其本源亦是天地間至純至正的生命陽氣,對於穩固神魂、驅散陰穢有著奇效,尤其對於小芷這種因耗損過度而靈體虛弱的器靈而言,或許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更合適。
他不再猶豫,心念微動,小心翼翼地引導自身一縷本源純陽之氣,如同溫暖和煦的冬日陽光,緩緩渡入丹田,輕柔地包裹向小芷那虛幻的身影。
“嗯……”
一聲極其微弱、卻明顯帶著舒適感的呻吟,直接在伏羲的心湖間響起。那縷純陽之氣如同甘霖灑落在乾涸的土地上,小芷虛幻的身影以肉眼難以察覺的程度凝實了一絲絲,那即將熄滅的神魂之火,也似乎穩定了少許。
有效!
伏羲心中大喜,如同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不敢怠慢,立刻持續不斷地、極其小心地維持著這縷純陽之氣的輸送。這個過程對他而言亦是消耗,需要精確控製輸出的量與速度,既要保證溫養效果,又不能過於猛烈傷了小芷脆弱的靈體,更不能影響到自身元嬰的穩固。
於是,在返回清溪村的漫漫長路上,便出現了這樣一幕:一個身影如電般穿梭於山林之間的男子,其大部分心神卻沉凝於體內,小心翼翼地維係著一縷溫暖的純陽之氣,滋養著另一個瀕危的存在。
他翻山越嶺,純陽之氣不絕如縷。他風餐露宿,溫養之意未曾片刻停歇。他甚至在與幾頭不開眼的高階魔獸遭遇時,都是以最快速度雷霆擊殺,生怕戰鬥波動影響了體內那微妙的平衡。
小芷的狀態,就在這持續不斷的純陽之氣滋潤下,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好轉。雖然依舊虛弱,依舊沉眠,但那潰散的趨勢終究是被止住了,如同枯萎的幼苗得到了細水的澆灌,頑強地維係著一線生機。
這個過程,也帶來了一些伏羲未曾預料的變化。
因為持續不斷地輸出本源純陽之氣,他的氣息與小芷的器靈本源之間,產生了一種極其細微、卻無法割舍的勾連。他的純陽之氣,仿佛成為了小芷維係存在的外置核心,而小芷那虛弱器靈中殘留的神農藥圃氣息,也在潛移默化中,反哺著他的元嬰,使其更多了幾分生生不息的綿長道韻。
這是一種近乎共生的雛形。
不知過了多久,當熟悉的清溪村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儘頭時,伏羲內視之下,發現小芷的神魂已然徹底穩定下來,雖然依舊脆弱,需要長時間溫養,但至少已無消散之虞。
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心神終於放鬆下來。
然而,就在他嘗試著,小心翼翼地、準備減緩甚至停止純陽之氣輸送的刹那——
“唔……”
心湖間立刻響起了小芷帶著痛苦和極度不安的微弱呻吟,她那剛剛穩定下來的靈體,竟然又開始出現細微的波動,仿佛離開了溫暖巢穴的幼獸,暴露在冰冷的寒風中,充滿了恐懼與不適。
伏羲心中一凜,立刻恢複了純陽之氣的輸送。小芷的靈體這才重新安穩下來。
他又嘗試了幾次,結果無一例外。隻要純陽之氣的輸送減弱到一定程度,小芷的靈體就會立刻變得不穩定!
伏羲的臉色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他明白了。
小芷的本源耗損實在太嚴重了,嚴重到已經無法自行維持靈體最基本的穩定。他這持續一路的純陽之氣滋潤,在救了她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讓她對其產生了極強的依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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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久處黑暗冰冷之人,會對唯一的光源和熱源產生極強的依戀和占有欲一樣。小芷的器靈本能,已經將伏羲的純陽之氣,視為了維持自身存在的必需品,難以割離。
換句話說,她暫時是離不開伏羲了。至少,在找到其他能替代伏羲純陽之氣、或者她自身恢複到能獨立維持之前,她必須待在伏羲身邊,依靠他的純陽之氣來溫養。
看著近在咫尺、炊煙嫋嫋的清溪村,伏羲心中百感交集。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帶著一身足以震驚世人的修為,也帶著一個甩不掉的、需要他時刻嗬護的“拖油瓶”器靈。
他能想象到小漁見到他時的欣喜,爺爺看到他平安歸來的安慰。
但之後呢?他該如何向小漁解釋,自己體內多了個需要時刻“貼身”溫養的女性器靈?雖然小芷並非人類,但靈智與少女無異。
而且,這份沉重的依賴與責任,也意味著他未來的行動,必須要將小芷的安危考慮在內了。
伏羲歎了口氣,眼神卻逐漸變得堅定。
無論如何,人救活了,就是最大的幸事。至於後麵的麻煩…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收斂起周身強大的氣息,將丹田內的情況儘可能隱匿,邁步向著那熟悉的村口走去。隻是他的體內,多了一道需要他時刻分心嗬護的微弱氣息,如同心臟之外,又多了另一顆需要同步跳動的小小心臟。
這份歸來的喜悅中,悄然摻雜了一絲甜蜜而沉重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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