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川背著手,在喧囂的練兵場邊緣慢慢走著。他看著那些在彈雨中逐漸挺直腰板、眼神從怯懦變得凶狠的新兵,看著老兵們不厭其煩地示範、糾正,看著那挺九二重機在孫德勝手下開始打出短促有力的點射,看著柱子炮排的動作越來越麻利。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隻有眼底深處,一絲極淡的滿意稍縱即逝。
三天後練兵場的喧囂暫時平息,新兵們胳膊腫了,耳朵還在嗡嗡響,但眼神裡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一種叫做“兵氣”的東西,老兵們嗓子啞了,但摸著擦得鋥亮的槍管和炮身,底氣足了不少。
張大彪咧著嘴,湊到正在看地圖的劉川身邊:“團長,新來的那幫小子,手榴彈扔得有點模樣了,槍嘛……十槍能蒙中兩三槍,比三天前強多了。
劉川沒抬頭,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在正太鐵路線上一個用紅筆圈起來的小站——馬家驛。
“馬家驛?”張大彪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眉頭皺起:團長,這地方可硬,鬼子一個小隊駐守,有炮樓,有鐵絲網,還靠著鐵路線,增援快得很,咱剛緩過氣……”
“不是打它。”劉川的手指在地圖上畫出一條詭異的弧線,繞過馬家驛,指向更南邊一片相對平緩的區域,“這裡,趙家窪。”
“趙家窪?”張大彪更迷糊了,“那地方沒啥啊?就幾個窮村子。”
“對,就幾個窮村子。”劉川抬起頭,目光深邃,“但趙家窪西邊十裡,是鬼子一個中型野戰倉庫,存著準備運往前線的軍需。守備,一個中隊。”
張大彪倒吸一口涼氣:“一個中隊?團長,這……這硬骨頭……”
“硬骨頭,得用巧勁啃。”劉川的手指猛地戳回馬家驛,“派一個排,帶上兩挺歪把子,後天淩晨,在馬家驛北邊的鐵路線上,把鐵軌給老子扒了,動靜鬨大點,最好弄翻他一列空車皮,”
“扒鐵軌?張大彪眼珠子瞪圓了,“這……這動靜……鬼子還不得瘋了?”
就是要他瘋。”劉川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馬家驛是正太路上的小樞紐,鐵軌被扒,鬼子必定從趙家窪那邊的倉庫緊急抽調兵力去搶修、警戒,倉庫的守備,就空了,”
張大彪看著地圖上那條從扒鐵路點到趙家窪倉庫的虛線,感覺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聲東……擊西?調虎離山?團長,你這……”
劉川沒理會他的震驚,手指在地圖上繼續劃動:等倉庫的鬼子被調走,大彪,你帶一營主力和柱子炮排,輕裝奔襲,直撲倉庫,拿下它,能搬多少搬多少,搬不動的,燒掉。
“那……那馬家驛那邊扒鐵路的弟兄……”張大彪擔心地問。
“扒完立刻鑽山,往北,進青石峪,鬼子追不上。”劉川的手指最後點在趙家窪倉庫更南邊一個不起眼的山坳:得手後,不要停留,立刻向西南轉移,到這個點彙合。
張大彪看著地圖上那如同鬼魅般盤繞、最終狠狠咬向目標的紅色箭頭,狠狠咽了口唾沫,眼中隻剩下狂熱的信服:“是,團長,”
幾天後,趙家窪鬼子野戰倉庫方向,濃煙滾滾,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新一團臨時彙合點。氣氛熱烈得幾乎要爆炸。戰士們圍著堆成小山的嶄新軍裝、成箱的罐頭、藥品,還有那幾挺剛繳獲的歪把子機槍,興奮得嗷嗷叫。
張大彪臉上被硝煙熏得黢黑,卻咧著一口白牙,唾沫橫飛地向劉川彙報:“團長,成了,全成了,馬家驛那邊一扒鐵軌,翻了個空車皮,動靜大得嚇人,趙家窪倉庫的鬼子,呼啦啦調走了一個多小隊去搶修警戒,咱撲過去,就剩半個小隊和幾十號二鬼子,柱子兩炮轟開大門,弟兄們一個衝鋒就拿下了,哈哈,倉庫裡好東西海了去了,光罐頭就夠咱吃倆月。
孫德勝也湊過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佩服:團長,你這調虎離山,絕了,鬼子被咱牽著鼻子走,”
劉川聽著彙報,目光卻落在一個被單獨放在角落、用油布蓋著的長條木箱上。那箱子不大,但封得嚴嚴實實,上麵刷著醒目的骷髏頭和看不懂的日文警告標識。
“那是什麼?”劉川問。
“哦,那個啊,”張大彪一拍腦袋:在倉庫最裡頭翻出來的,箱子怪沉,封得死緊,還有這嚇人的畫。
俺們撬開一看……”他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和嫌棄,“裡麵是些鐵罐罐,還有幾個玻璃瓶,裝著綠油油、黏糊糊的玩意兒,聞著一股子爛菜幫子加鐵鏽的怪味兒,晦氣,俺就讓人單獨搬出來了,準備待會兒挖坑埋了。
“綠油油?黏糊糊?”劉川眉頭微蹙,走到箱子前,蹲下身。他掀開油布一角,看著那刺眼的骷髏標識。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看守物資的老兵,領著一個穿著破羊皮襖、神色緊張的老獵戶走了過來。
“團長,這位老哥說有要緊事報告。
老獵戶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聲音帶著哭腔和巨大的恐懼:八路軍長官,行行好,快跑吧,不能待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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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川站起身:老哥彆急,慢慢說。怎麼回事?
老獵戶指著遠處趙家窪倉庫方向還在冒煙的天空,渾身都在抖:鬼子的東西不能碰啊,俺前些天在那邊山梁上打麅子,看見一隊鬼子兵,穿著怪模怪樣的黃皮子防化服),戴豬鼻子防毒麵具),抬著幾個跟這箱子差不多的東西,往一個山洞裡送,送進去的時候,不小心……不小心掉了一個罐子。
老獵戶的眼神充滿了極度的恐懼:那罐子摔破了,裡麵冒出一股子黃綠色的煙,風一吹飄到旁邊林子裡,林子裡的鳥撲棱棱全……全掉下來了,地上的兔子、野雞跑著跑著就……就蹬腿了,連草都……都蔫巴了,那味兒就是……就是爛菜幫子味,跟……跟這箱子裡的一樣,
他指向那個蓋著油布的箱子:瘟神,那是瘟神啊長官,鬼子弄出來的瘟神,沾上就死,快……快把它扔了,扔得越遠越好,你們……你們也快跑,彆……彆在這兒待著了。
張大彪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孫德勝、沈泉、王承柱……所有圍過來的戰士,臉上的興奮瞬間褪去,隻剩下難以置信的驚恐和茫然。他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遠離了那個蓋著油布的箱子。
劉川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口箱子,油布被風吹動,露出下麵骷髏標識冰冷的一角。
爛菜幫子加鐵鏽的怪味……黃綠色的煙……瞬間斃命的鳥獸……蔫巴的草……
老獵戶那充滿恐懼的嘶喊還在耳邊回蕩:瘟神,那是瘟神啊長官,”
劉川抬起頭,他的目光,越過驚恐的戰士,越過那口裝著“瘟神”的箱子,投向東南方向——太原,第一軍司令部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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