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團臨時駐地,彌漫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的凝重和死寂,戰士們或坐或蹲,眼神空洞,臉上寫滿了恥辱和茫然。幾個衛生員抬著擔架匆匆走過。
臨時團部裡氣氛凝重,李雲龍一腳踹開指揮所的大門,他軍裝扣子都沒扣全,臉上還沾著被服廠的靛藍印子,眼神掃過屋裡幾個人。
炕上,孔捷半靠著,胳膊吊在胸前,臉色灰敗,旁邊站著垂頭喪氣的參謀長和幾個臉色同樣難看的營長。
“老李……”孔捷看到李雲龍,想掙紮著坐起來。
“躺著,李雲龍吼了一嗓子,他跨到炕邊,盯著孔捷那隻裹得嚴嚴實實的胳膊的繃帶,眉頭擰成了疙瘩:“咋弄的?讓鬼子剁了膀子開了瓢?你孔二愣子當年在鄂豫皖砍白狗子的勁兒呢?喂狗了?
孔捷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漏出痛苦和巨大的屈辱:“……怨我……大意了……鬼子……不是一般的鬼子……”
“放屁嗎,李雲龍打斷他,唾沫星子差點噴孔捷臉上,“大意?獨立團上千號人,讓幾十個小鬼子摸進來,團長受傷,政委犧牲,攪個天翻地覆,你跟我說大意?這是發麵團,一戳就透的發麵團。
他轉身手指頭戳到旁邊參謀長的鼻子上:你,參謀長,乾啥吃的?哨呢?警戒呢?都他娘的睡死了?”
參謀長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團……團長……鬼子……鬼子是從斷崖那邊摸上來的……動作太快……太狠……哨兵……沒……沒反應過來……”
“斷崖?”李雲龍眼珠子瞪得溜圓,“楊村後山那鳥都飛不上去的斷崖?他們飛上來的?。
“有鉤索……還有……還有能連發的快槍”一個胳膊吊著繃帶的連長眼神裡還殘留著恐懼。
“鉤索?連發快槍??”李雲龍眉頭擰得更緊,心裡那點因劉川而起的震動瞬間被巨大的危機感取代。這夥鬼子有點邪門。
就在這時,一個旅部通訊員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手裡捏著兩份電報:“報告,旅部急電,兩份。
第一份遞給李雲龍,李雲龍一把抓過,飛快掃過,是旅部轉發的新一團最新戰報簡報,寥寥幾句,提到了“長生口”鬼子近期要掃蕩。
李雲龍捏著電報,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有腮幫子上的肌肉微微跳動了一下,劉川……這小子這能折騰啊。
通訊員又把第二份電報遞給孔捷:“孔副團長……總部……總部嘉獎令……”
孔捷用沒受傷的手接過展開。白紙黑字寫著對劉川和新一團在晉中地區敵後“靈活機動、連戰連捷、繳獲巨大”的通令嘉獎,措辭褒揚,蓋著總部鮮紅的大印。
孔捷盯著嘉獎令上“劉川”兩個字,捏著電報紙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繃帶下的傷口崩裂了,血漬一點點洇開。他閉上眼睛,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李雲龍劈手奪過那份嘉獎令,掃了一眼,又看看孔捷慘白的臉和洇血的繃帶,再看看自己手裡那份關於新一團“待其異動”的簡報。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和憋屈猛地衝上頭頂,
他狠狠地將那份嘉獎令拍在炕沿上,震得炕桌都跳了一下,
“嘉獎?李雲龍的聲音充滿了不甘和一種被深深刺痛的感覺:老子的新一團,老子的兵,在老子的被服廠繡花的時候,他劉川帶著他們在鬼子心窩子裡攪風攪雨,立功受獎,現在倒好,老子接手個被打殘的發麵團,他劉川還在琢磨等著掏鬼子的心肝肺。
他的眼睛死死掃過屋裡每一個垂頭喪氣的獨立團軍官,那目光像鞭子一樣抽在每個人臉上:都他娘的給老子聽好了,從今天起,獨立團沒有發麵團,隻有鐵打的團,老子不管他劉川在長生口搞什麼鬼,老子就在這楊村,把這攤爛泥,給老子重新捏成一塊鐵,一塊能崩掉鬼子門牙的鐵。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擦亮你們的招子,磨快你們的刺刀,鬼子不是會飛嗎?不是有連發快槍嗎?老子倒要看看,是他們的鉤子快,還是老子的刀快。
李雲龍一腳踢開擋路的破板凳,叉著腰,挨個掃過站著的幾個營連長,一營長黃誌勇腦袋包得像個粽子,隻露倆眼睛;剩下幾個也是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
都他娘的給老子抬起頭,獨立團的旗還沒倒,老子李雲龍來了,這旗就得重新立起來,立得比鐵還硬。
他一拍炕沿:都聽好了,從今兒起,三條鐵律。
“一、哨位,給老子翻倍,明哨暗哨流動哨,斷崖狗都能在爬不上來,鬼子爬上來把你們剁了,給老子在斷崖頂上也放哨,拴根繩吊下去也得放,眼珠子瞪大點,耳朵支棱起來,再讓人摸進來,老子先剁了放哨的腦袋。
二、李雲龍手指頭幾乎戳到黃誌勇鼻子上,“訓練,彆他娘的再練你們那套花架子,戰場上鬼子跟你講規矩?練什麼?練挨揍,練挨餓,練在泥地裡打滾,練夜裡不開燈拆槍裝槍,練刺刀,往死裡練,練到胳膊抬不起來為止,明天開始,老子親自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