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又一顆九二式步兵炮彈砸在萬家鎮西頭的土圍子上，夯土混合著碎石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露出底下埋著的半截門板。嗆人的硝煙和塵土瞬間灌滿了戰壕。
咳咳，他娘的，柱子，柱子你他娘的眼瞎啦？張大彪從浮土裡抬起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朝著後麵嘶聲狂吼：鬼子的步兵炮，在鎮子西北角那個破磨坊後麵，給老子敲掉它，再讓它叫喚，老子這堵牆就塌了。
營長，俺看見了，王承柱的吼聲透過爆炸的餘音傳來，帶著炮兵的倔強，可……可那磨坊後頭是死角，俺這炮夠不著，得往前挪。
挪？挪你姥姥，張大彪眼珠子都紅了，指著前方：你看看前麵，鬼子都他媽快撲到壕溝邊上了，你一挪窩鬼子的機槍就能把你當靶子打，給老子想彆的轍。
大彪，劉川的聲音突然從後麵傳來，他貓著腰快步穿過交通壕，跳進張大彪所在的掩體，軍帽上全是灰土：彆衝柱子吼，鬼子的炮位刁鑽，不怪他。他一把抓過張大彪的望遠鏡，快速掃向硝煙彌漫的鎮外。
視野裡，土黃色的浪潮正一浪接一浪地衝擊著搖搖欲墜的鎮牆。鬼子的輕重機槍在廢墟間瘋狂掃射，壓得一營二營的戰士們抬不起頭。
步兵在坦克和擲彈筒的掩護下，嚎叫著逼近壕溝，而在更後方，幾處製高點上，日軍的山炮和步兵炮正不斷噴吐著致命的火舌，重點照顧著鎮牆和王承柱的炮陣地。
媽的，阪田這老狗，是真急眼了，張大彪抹了把臉上的血和土，喘著粗氣，：這是要把萬家鎮一口吞下去啊。
他吞不下，劉川放下望遠鏡，聲音冰冷：柱子。
到，王承柱貓著腰跑過來。
看見鬼子主攻方向後麵，那片小樹林沒有？劉川指向鎮西偏南方向：鬼子的彈藥輜重隊，肯定窩在那兒，你的炮夠得著，給老子往那兒砸，砸準點，打掉他的補給。
王承柱眼睛一亮：是，團長，瞧好吧，轉身就跑回炮位。
大彪，劉川轉向張大彪，：牆不能死守了，讓一、二連撤下來，依托鎮子裡這些石頭房子、院牆，跟鬼子打巷戰，每一間屋子，每一個牆角，都是咱們的陣地，把鬼子放進來打，讓他們嘗嘗咱們的地雷和子彈得滋味。
是，張大彪精神一振：放進來打？這他娘的過癮，俺這就去安排。
等等，劉川一把拉住他：告訴兄弟們記住，巷戰要訣：小群多路，各自為戰，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鑽，利用熟悉的地形，拖住他，消耗他，給老子把阪田這條瘋狗死死咬在萬家鎮這灘爛泥裡，明白嗎？”
明白，團長，俺保證讓鬼子每占一間屋子，都得拿十條命來換，張大彪吼了一聲，轉身衝進彌漫的硝煙。
劉川靠在牆上，聽著外麵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和越來越近的鬼子嚎叫，深深吸了一口充滿火藥味的空氣。他轉頭看向一直守在旁邊的政委趙剛：政委，鄉親們和傷員轉移得怎麼樣了？
趙剛臉色凝重：大部分都按計劃撤進後山了，但還有十幾個重傷員，實在經不起顛簸，暫時安置在鎮子最東頭的李家祠堂地窖裡，有衛生員守著。
李家祠堂……”劉川眉頭緊鎖，離主戰場太近了，鬼子要是打過去……”
趙剛打斷他，語氣帶著決絕：我知道，團長，你專心指揮戰鬥，李家祠堂那邊，我親自去守，人在，傷員在。
劉川看著趙剛堅定無畏的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好，政委，小心。
你也是，趙剛用力握了下劉川的手臂，轉身帶著兩個警衛員，貓腰消失在通往鎮東的巷子裡。
此時的太原城，北郊機場外圍。
魏大勇像條壁虎，緊貼在冰冷潮濕的排水溝渠壁上。溝渠上方不到兩米，就是機場外圍的鐵絲網。
探照燈的光柱帶著令人心悸的嗡嗡聲，一遍又一遍地掃過空曠的停機坪和跑道。遠處塔台的燈光和飛機引擎低沉的試車聲，清晰可聞。
和尚哥……咋……咋整？”緊跟在後麵的“西伯利亞狼”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這燈晃得跟白天似的，還有巡邏隊五分鐘一趟，咱這炸藥根本靠不過去啊。
魏大勇沒吭聲，那雙狼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探照燈掃過的軌跡，計算著它來回的間隔時間。汗水順著他塗滿汙泥的臉頰滑落，滴進溝渠的汙水裡。懷裡那個用破油布裹著的炸藥包，沉甸甸地壓著他的胸口。
等。魏大勇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等它轉過去，隻有十秒鐘空檔。
十秒？十秒夠乾啥啊？西伯利亞狼的聲音帶著絕望：就算衝過這鐵絲網，前麵那片開闊地幾百米呢，鬼子的機槍……”
閉嘴。魏大勇低吼一聲打斷他。就在這時，那巨大的探照燈光柱，終於慢悠悠地從他們頭頂掃過，移向了跑道另一側。
就是現在，跟緊老子。魏大勇低吼一聲，全身肌肉瞬間爆發出恐怖的力量，他從排水溝裡竄出，手中的大鐵鉗剪向鐵絲網底部，刺耳的金屬斷裂聲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清晰，他顧不上許多，用力撕開一個僅容一人鑽過的豁口。
快。他低喝一聲，自己率先像泥鰍一樣鑽了過去，西伯利亞狼咬咬牙，緊隨其後。
雙腳剛踏上機場的地麵，遠處塔台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哨音，緊接著，一束強光手電猛地朝他們這個方向掃來，
“八嘎，什麼人？。
暴露了，跑往停機坪跑，找飛機。魏大勇腦子嗡的一聲，但身體反應比思維更快，他一把拽住嚇懵了的土狼，朝著最近的一排蒙著帆布的飛機黑影，亡命般衝去，子彈“嗖嗖”地從身邊掠過，打在水泥地上濺起火星，機場的警報聲淒厲地拉響，更多的燈光和哨音從四麵八方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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