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村裡的槍聲和爆炸聲來得猛烈，去得也快。不到半個小時，山穀裡就隻剩下零星的槍聲和戰士們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傷員的呻吟聲。
硝煙尚未散儘，地麵上，日軍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大多是中彈要害斃命，很多甚至沒來得及找到掩體。破碎的軍旗、散落的文件、炸毀的電台零件隨處可見。
李雲龍的聲音首先在穀口方向炸響，透著壓不住的興奮：“報告司令員，穀口封得死死的，牛家垣和縣城的鬼子援兵被我揍回去了，丟下幾十具屍體，沒放一個進來，”他提著槍走進狼藉的戰場，踢了踢腳邊一個鬼子軍官的屍體，“嘿，這還有個喘氣的？補了，”
丁偉也從隱蔽處走了出來，臉色冷峻，手裡拿著一張被血染紅了一半的軍用地圖：“獵殺隊任務完成，初步清點，擊斃日軍大佐一名，中佐兩名，少佐及以下軍官十七人，基本實現首要目標。
護衛隊大部被殲，少數試圖頑抗的也被清理。”他目光掃過戰場，補充道，“我們有幾個戰士傷亡，都是鬼子最後困獸猶鬥時造成的。”
孔捷正指揮著戰士們打掃戰場，收繳武器，他抹了把臉上的汗和血汙，指著不遠處一具被特意保留的、穿著呢子將官大衣的屍體：“司令員，您看，是不是那老鬼子宮本？”
劉川在趙剛和魏大勇的護衛下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那具眉心有個血洞的屍體，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太多喜悅，反而更加凝重。他蹲下身，在宮本一郎身上仔細翻找著。
趙剛在一旁看著，低聲道：“總算把這根毒刺拔掉了。希望能震懾住鬼子，讓他們彆再搞這種陰損招數。”
劉川從宮本貼身的衣袋裡摸出一個小巧的筆記本和幾張折疊的厚紙。他打開筆記本，裡麵是日文和一些簡易地圖、符號。那幾張厚紙，則像是某種作戰方案的草圖，上麵標注著更多的箭頭和部隊番號。
劉川的眉頭緊皺。這些地圖上標注的區域、箭頭指向的方向，以及幾個被反複圈點的八路軍根據地核心地點名稱，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這絕不僅僅是一個戰術指導團的考察筆記那麼簡單。
“政委，你來看看這個，”劉川把筆記本和草圖遞給趙剛，“找懂日文的同誌立刻翻譯，要快。”
趙剛接過，隻看了一眼，臉色也瞬間變了：“這…這好像不隻是韓村…”
就在這時，老貓快步走到劉川身邊，語氣前所未有的急促：“司令員，剛截獲破譯的日軍緊急電文，是太原第一軍司令部發出的，內容是關於‘五號作戰計劃’提前啟動，電文提及宮本小組失聯，但命令各部仍按預定方案，於四十八小時內向指定區域集結，第一階段目標是徹底掃平我太嶽軍區西部根據地，打通同蒲路南段。”
“什麼？”李雲龍、丁偉、孔捷等人全都圍了過來，臉上的勝利笑容瞬間消失。
“五號作戰計劃？”劉川站起身：“原來宮本這家夥，不隻是來指手畫腳，他是來給一個大得多的進攻計劃做最後偵察的，我們打掉的，隻是一個先頭偵察參謀團。”
指揮部臨時設在了韓村外一個隱蔽的山洞裡。氣氛比伏擊戰前更加緊張。
趙剛帶著幾個懂日文的乾事，以最快速度翻譯著宮本筆記本和草圖上的內容，臉色越來越白。
“司令員…情況比我們想的更嚴重…”趙剛的聲音有些發乾，“這不是局部掃蕩…這是日軍華北方麵軍策劃的一次大規模戰略性進攻，代號‘五號作戰’，目標是集中至少三個師團又兩個旅團的兵力，分三路，企圖在一個月內，徹底摧毀我太嶽、太行兩大根據地，打通並確保正太、同蒲兩條鐵路線的絕對安全。”
他指著草圖上那些箭頭：“宮本的任務，就是核實最後進攻路線的地形、我軍防禦虛實，而我們剛才打掉的，隻是這個龐大計劃裡，一個微不足道的偵察內容”
李雲龍倒吸一口涼氣：“三個師團？他娘的，鬼子這是要把老底都掏出來啊。”
丁偉臉色鐵青：“怪不得最近鬼子收縮得那麼痛快，原來是在憋這個大招，我們都被迷惑了，”
孔捷磕煙袋鍋的手都有些抖：“一個月？要掃平我們兩大軍區？好大的胃口。”
劉川盯著地圖上那幾條箭頭，短暫的休戰期結束了，而且結束得如此徹底，一場遠比之前任何一次戰鬥都規模更大的風暴，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撲來。
“好一個‘五號作戰’…想一口吃掉我們？就不怕崩了滿嘴牙，”
劉川目光掃過洞內所有高級乾部：“通訊兵，”
“到，”
“記錄命令，最高緊急級彆，”
“一，立刻將此事關全局的情報，詳細上報總部、太行軍區及延安，請求總部協調支援，並指示全局應對策略。”
“二，命令太嶽軍區所有部隊，立即取消休整，進入最高戰備狀態，所有擴編、訓練計劃暫停，就地補充彈藥給養，加固防禦工事，”
“三，命令所有偵察部隊，動用一切手段，不惜代價，查明日軍各路部隊具體集結地點、兵力構成、進攻時間表，”
“四，各主力團團長、政委，立刻返回各自防區，依據可能的主攻方向，重新調整部署，準備應對鬼子前所未有的大規模進攻，”
命令一條接一條發出，整個太嶽軍區的心臟再次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劇烈跳動起來。
韓村伏擊成功的喜悅早已被巨大的危機感衝得無影無蹤。每個人心裡都清楚，乾掉一個宮本，隻是揭開了一場更大災難的序幕。
劉川走到洞口，趙剛走到他身邊，憂心忡忡：“司令員，這一關…”
劉川打斷他，帶著一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岩鬆義雄想玩大的，我奉陪到底，通知下去，準備打仗，打大仗，打惡仗，這一仗，要讓鬼子知道，想啃下太嶽軍區，就得做好被崩掉滿口牙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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