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由遠及近，楚雲飛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依舊穿著筆挺的晉綏軍軍裝，披著將校呢大衣，眼神複雜，身後隻跟著一名副官和兩名警衛，都被攔在了指揮部外院。
他站定，目光掃過屋內的眾人，最後落在劉川身上，抬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劉司令員，趙政委，冒昧來訪，打擾了。”
劉川緩緩站起身，回了一個軍禮：“楚團長真是稀客，如今這形勢，你就不怕閆長官給你穿小鞋，把你這位二戰區的功臣給‘記在心裡’下？”
楚雲飛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楚某自然知道，但楚某今日既然敢來，就不怕，也相信我們之間，尚有民族大義可言。”
趙剛走上前語氣平和：“楚團長，明人不說暗話。眼下你我兩軍剛發生不愉快，摩擦餘波未平，你此時親身前來，恐怕不止是‘巡查防務’那麼簡單吧？有何指教，不妨直說。”
楚雲飛目光變得凝重起來：“趙政委快人快語。楚某此行並非奉閻長官或戰區命令，實乃個人行為。有些話以官方身份不便言說，但作為中國軍人，有些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他頓了頓：“劉司令員，趙政委，近日貴部與友軍發生衝突，雖事出有因，但畢竟授人以柄。重慶方麵已有定論，對貴部多有指責，壓力已然形成。此為其一。”
劉川淡淡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我八路軍行事，但求問心無愧，對得起國家民族。重慶方麵的態度我們並不意外。楚團長若是來做說客，恐怕要失望了。”
“楚某並非說客。”楚雲飛搖搖頭，神色也愈發嚴肅：“楚某此來，更要緊的是第二件事。此事關乎貴部，乃至整個晉中地區的安危。”
他目光掃過窗外，確認無閒雜人等，才一字一句道：“據楚某所知，日軍第一軍因銘李兵站之敗，惱羞成怒。岩鬆義雄雖病重，但新任代理司令官吉本貞一手段更為狠辣激進。日軍正在從平漢、津浦沿線甚至關外，秘密調集大批精銳部隊，其中包括專門受過山地作戰和特種攻擊訓練的部隊，規模空前，目標直指貴部，其掃蕩計劃之周密、決心之堅決、手段之酷烈，恐遠超以往任何一次。”
這番話，與老貓之前的情報相互印證，甚至更為具體，指揮部裡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凝重。
李雲龍忍不住插嘴：“他娘的，來就來，老子還怕他不成？”
楚雲飛看了李雲龍一眼：“雲龍兄勇猛，楚某佩服。但此次非同小可。吉本此人用兵刁鑽，不循常理，極擅長途奔襲、中心開花。據零星情報顯示，其很可能不僅意圖摧毀貴軍主力，更可能……派出精乾小隊，執行特殊任務，例如……針對貴軍指揮中樞的斬首行動，”
“斬首行動”四個字，連李雲龍都收起了輕視之色。
劉川眼睛微微眯起：“楚團長，如此機密的日軍作戰計劃，你如何得知？又為何要冒險告知我們？你應當知道，你我如今份屬不同陣營。”
這是最關鍵的問題。楚雲飛此舉，無異於通敵。一旦泄露，他在晉綏軍中將無立足之地，甚至可能有殺身之禍。
楚雲飛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一抹坦蕩的神色：“劉司令員此言差矣。楚某首先是中國人，其次才是軍人，日寇侵我河山，戮我同胞，乃我等軍人之奇恥大辱，貴部雖與楚某信仰不同，政見有異，但抗日殺敵，光複國土之心並無二致，貴軍在銘李兵站重創日寇，打出了中國軍人的威風，楚某內心唯有敬佩，如今日寇欲以毒辣手段報複，楚某若因陣營之見而坐視不管，豈非助紂為虐？與漢奸何異？日後九泉之下，有何麵目見我先祖同胞？”
他這番話擲地有聲，帶著一種慷慨悲涼之氣，讓指揮部裡原本敵對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趙剛動容道：“楚團長深明大義，趙某佩服。”
劉川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楚團長，你的這個人情，我劉川和晉中軍區記下了，多謝，”
楚雲飛擺擺手：“劉司令員不必言謝，國家民族利益麵前，個人得失、陣營紛爭，皆可拋卻，情報已送到，信與不信，如何應對，全憑貴部決斷。楚某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他再次敬禮，轉身欲走。
“等等。”劉川忽然開口：“楚團長，你今日此舉，風險極大。回去之後，如何交代？”
楚雲飛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不勞劉司令員掛心。楚某自有分寸。巡查防務，偶遇八路軍巡邏隊，發生小規模交火，互有傷亡，無功而返——這便是楚某今日的行程報告。”說完，他大步離去。
指揮部裡陷入了一片長時間的沉默。
李雲龍撓撓頭，有些彆扭地說道：“這個楚雲飛倒還真是條漢子，俺老李差點錯怪他了。”
丁偉沉吟道：“他的話可信度很高，與我們的情報吻合，而且細節更豐富，特彆是關於斬首行動和吉本貞一的用兵特點。我們必須高度重視。”
張大彪悶聲道：“看來，鬼子這次是憋著勁要弄死咱們啊。”
劉川的目光變得無銳利：“來的好，正愁沒機會好好歡’一下這位新上任的吉本貞一呢，”
他看向眾人，語氣斬釘截鐵：“楚雲飛送來的不是警告，是戰機，鬼子想玩大的，想玩陰的，咱們就陪他玩到底，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檢驗一下咱們擴編整訓的成果，給新兵們好好上一課，”
“命令，各部，按一級戰備方案執行，同時，根據新情報，調整部署，老貓的偵察營，重點搜尋日軍可能存在的特種小隊蹤跡，指揮部立刻秘密轉移至備用地點，”
“我們要給吉本貞一，準備一份他絕對想不到的‘大禮’，”
楚雲飛的意外來訪暫時緩解了背後的摩擦壓力，也正是這份情報，讓劉川得以窺見敵手的信息。
一場針對掃蕩與反掃蕩、斬首與反斬首的更高層次較量，已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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