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泉的水麵剛托住第一縷晨光,孩子就發現泉底的光魚影變了模樣。魚身的金線不再是零散的符號,而是纏著團毛茸茸的東西——是個舊線團,藏在魚腹的陰影裡,線團的線頭順著水流往菜畦飄,在水麵畫出細細的銀線,像誰把月光紡成了線。
“是她的線團!”街坊奶奶踩著泉邊的青石板湊過去,石板上的針腳印裡還凝著星蜜,沾住了片飄落的銀蓮花瓣。她往泉底伸手,指尖剛觸到水麵,線團突然“咕咚”浮上來,裹著的線頭散開,露出裡麵藏著的細針,針尾纏著的青布絲已經發白,卻還牢牢係著半片桃花箋,箋上的“等”字被泉水泡得發脹,筆畫裡的金線正和光魚影的紋路慢慢重合。
線團滾到菜畦邊,散開的線在土上織出張網,網眼間的銀蓮花突然齊齊彎腰,用花瓣輕輕覆蓋在線上,像在給舊線蓋層新被。孩子蹲下身數線團的匝數,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七圈,每圈線裡都裹著點東西:有鬆柴的碎末,有井繩的纖維,甚至還有粒九葉苗的種籽,殼上的針腳印裡,印著個極小的“纏”字。
“線團在記路呢。”街坊奶奶撿起根線頭往新泉的方向拉,線軸“咕嚕嚕”轉起來,線過之處,泉底的光魚影突然活了,順著線往菜畦遊,魚尾掃過的水麵,浮出無數個舊年的碎片:穿青布衫的人坐在泉邊,把繡壞的針腳拆開,線團滾落在地,沾了滿是泥的線卻舍不得丟,一圈圈纏回去時,往裡麵裹了把菜畦的土,說“帶著土的線,繡出來的針腳才紮根”。
祠堂的新牌突然從梁上飄下來,牌麵的光魚對著線團張開嘴,線軸上的金線立刻被吸了過去,在牌麵纏出朵銀蓮花,花瓣的針腳裡,滲出點褐色的水,像是舊線團裡的潮氣被烘了出來。孩子往牌上澆了勺新泉的水,褐色的水順著針腳往下淌,在地上拚出個“續”字,字的最後一筆拖著根線,線尾係著枚針,針孔裡卡著的,正是線團裡最舊的那根線。
泉邊的青石板突然“哢”地裂了道縫,縫裡鑽出的根須纏著個竹製的線軸,軸上的線已經朽成了灰,卻還能看出纏繞的痕跡——和新泉裡漂著的線團是同一個纏法。街坊奶奶把線團套在線軸上,軸眼突然“啪”地彈出半截青布,布上繡的光魚缺了尾巴,缺口處的針腳,正好能和線團散開的線頭對上,像條斷了多年的線,終於找到了接頭。
菜畦的三十七株銀蓮花突然往線網中間聚,花瓣上的信句順著線往上爬,在線團上拚出段話:“線斷了可以接,針腳亂了可以拆,就像泉裡的水,繞再遠的路,總會流回菜畦。”話的末尾沒有標點,隻有個用金線畫的針腳,針腳的形狀,和青布鞋鞋底的磨損處一模一樣。
“她總說線團不能空著。”街坊奶奶摸著線軸上的灰線,突然想起什麼,往泉底的淤泥裡摸,摸出個褪色的布包,包裡是十數根不同顏色的線,紅的像桃花,綠的像苗葉,最粗的那根是金黃的,和星蜜一個顏色,線尾都係著枚小銅錢,錢眼的紋路裡,嵌著銀蓮花的碎瓣。
孩子把彩色的線一根根接在線團上,每接一根,泉底的光魚影就多長一片鱗,接完最後一根時,整尾魚突然從水裡跳出來,化作條金線纏在線軸上,軸眼“哢嗒”轉了半圈,吐出張完整的桃花箋,上麵用各種顏色的線繡著個“家”字,筆畫裡的舊線纏著新線,像把兩世的時光織在了一起。
暮色漫過新泉時,線團已經纏滿了新線,滾到泉邊的青石板上,線軸轉得越來越慢,最後停在光魚影消失的地方。街坊奶奶往線團上蓋了片銀蓮花瓣,瓣上的露珠滴在線上,竟在土上暈出串小小的針腳印,朝著祠堂的方向,一步一步,像是有人提著線團往回走。
孩子摸著線團上新舊交錯的線,突然明白這團線從不是普通的線,是有人把對泉的念、對菜的盼、對舊年的記掛,都一圈圈纏了進去,讓斷了的線能續上,亂了的針腳能重繡,讓泉裡的魚影牽著線,線牽著針,針牽著時光,在菜畦和新泉間,織出條走不丟的路。
新泉的水麵還映著線團的影子,影子裡的光魚正用尾巴輕輕撥弄線軸,像是在說:隻要線還連著,再遠的念想,也能找到回家的針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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