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太陽把菜畦曬得暖洋洋的，新苗的影子在泥土上拉得老長，像一群歪歪扭扭的音符。小安蹲在地上踩影子，腳剛碰到新苗的影子，指尖就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低頭時，影子邊緣竟泛起細碎的光，無數小音符似的光粒在影子裡輕輕跳動。
“它們在跟著光唱歌呢！”小安話音未落，重症病房的孩子笑著走過來。他的影子落在新苗的影子旁，兩個影子一重疊，光粒突然炸開，傳出一陣和諧的調子——正是他們昨天一起哼過的童謠片段。孩子驚喜地抬了抬胳膊，影子也跟著擺動，調子頓時變得連貫，像影子在替他們合唱。
瘦小男孩提著竹籃來摘番茄，籃子的影子投在菜畦上，像個圓圓的音符框。他剛摘下一顆紅透的番茄，番茄的影子落進籃子影子裡，突然發出“咚”的一聲輕響，和他上次掉在地上的番茄聲分毫不差。“原來影子也會學聲音啊。”他把番茄放進籃子，兩個影子疊在一起，番茄藤沙沙的和聲漫出來，像是在為果實成熟喝彩。
紮辮子女孩帶著布偶坐在菜畦邊，布偶的影子貼在新苗的影子上，布偶裙子上的蝴蝶花紋在影子裡格外清晰。風一吹，布偶影子的翅膀輕輕扇動，菜畦裡突然響起蝴蝶振翅的嗡嗡聲，和去年她追過的那隻蝴蝶聲完美合拍。“你看，它也在跟著唱呢。”女孩把布偶舉高，兩個影子在空中交疊，嗡嗡聲裡混進新苗的音符，成了一場影子的二重唱。
漁排阿叔的船停在河岸邊，船的影子在水麵晃悠，像條銀色的長帶。他坐在船頭補漁網，手指穿梭的影子落在水麵，水底突然冒出根須，順著影子的軌跡遊動，發出“叮叮當當”的碰撞聲。“這影子還能指揮根須呢。”阿叔笑著擺動漁網，影子在水麵劃出波浪線，根須跟著起伏，聲音也高低錯落，成了支流動的伴奏曲。
李醫生推著輪椅來到樹蔭下，樹影斑駁地落在孩子身上。孩子抬手擋住陽光，手影落在地上，像隻展翅的鳥。奇妙的是，新苗的影子突然順著鳥的形狀延伸，根須的聲音也變得清亮，像鳥在歌唱。“它在學我的影子飛呢。”孩子笑著移動手，鳥影在地上跳躍，根須的歌聲越發歡快，連李醫生的影子旁，都冒出了細碎的光粒。
小安的生長表平放在草地上，表頁上的影子漸漸和地麵的影子連成一片，浮現出一幅奇妙的畫麵：所有影子都在發光，孩子們的影子牽著新苗的影子，根須的影子纏著河水的影子，每個影子裡都嵌著音符，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樂譜。畫麵下方，影子用深色輪廓拚出一行字：“影子是沉默的歌者，光線下藏著所有和聲。”
夕陽西下時，影子被拉得更長，像要鑽進遠處的田野裡。重症病房的孩子望著自己和新苗交疊的影子，輕聲說：“原來我們一直都在合唱啊。”風穿過菜畦，影子在地上輕輕搖晃，所有聲音融在一起，順著影子延伸的方向，往土壤深處鑽，往河水儘頭流，像要把這場影子裡的和聲，唱給整個世界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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