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青禾縣醫院icu外的走廊空無一人,隻有監控探頭發出細微的電流嗡鳴。
畫麵在淩晨三點十七分突然中斷,三分鐘後重啟——值班護士稱張正華突發室顫,搶救持續十五分鐘。
可林晚秋站在醫院信息科機房內,盯著後台導出的生命體征數據,指尖冰涼。
監護記錄顯示:心率平穩,血氧飽和度98,血壓波動正常。
根本不存在室顫。
更詭異的是,係統日誌標記出三次異常動作信號——病人在淩晨一點零九分、一點四十六分與兩點二十三分短暫離床,每次不超過七分鐘,位置移動軌跡直指病房東側通風口下方的醫療推車區域。
那裡本不該有活動監測功能,除非……有人故意加裝了壓力感應裝置。
她將數據加密打包,上傳至省紀委內網通道,指紋驗證通過的瞬間,手機震動。
陸承宇的短信跳出來,字句工整得近乎刻意:
“今晚七點,凱悅廳,訂婚宴如期舉行——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婚戒戴給你。”
林晚秋屏住呼吸,真實之眼悄然啟動。
視線落在文字上,卻像穿透紙背般捕捉到某種隱秘震顫——這不是喜悅,不是堅定,而是壓抑到極致後的斷裂前兆。
每一個標點都像是咬牙寫下的,那枚戒指,不是承諾的象征,是祭品的開端。
她回撥過去,聽筒裡隻傳來機械女聲:“您撥打的號碼正在會議中。”
會議?什麼會議能讓他連這一秒都不敢接她的電話?
風從窗縫鑽入,吹動她額前碎發。
昨夜父親墓前的那一幕再度浮現——濃霧中,她仿佛看見張正華睜開眼,嘴角揚起笑意。
一個垂死之人,怎會有如此從容的神情?
而如今,這場訂婚宴,又何嘗不是另一場精心編排的“搶救”?
隻不過這次,要被搶救的,或許不是生命,而是罪行本身。
她合上電腦,走出醫院。
天色陰沉,雲層低壓如鐵幕,仿佛整個青禾鎮都被罩進一口巨大的棺槨之中。
傍晚六點四十分,凱悅酒店旋轉門緩緩開啟。
紅毯鋪展至水晶燈下,兩側賓客衣香鬢影,談笑晏晏。
政府官員舉杯寒暄,商界名流頻頻舉鏡拍照。
陸家父母端坐主桌中央,笑容溫雅得如同雕塑,連眼角紋路都像是按禮儀標準刻出來的。
林晚秋刻意遲到,為的是觀察入場動線是否設防。
她緩步穿過人群,目光掃過每一道門禁、每一處攝像頭盲區。
沒有人上前迎接她,仿佛這場婚禮的主角,本就不該是她。
行至女賓洗手間補妝,鏡櫃門未關嚴,露出一角泛黃紙張。
她皺眉,伸手推開——
一份《青禾鎮中心小學拆遷補償協議》複印件靜靜躺在角落,邊緣卷曲,似曾被人反複折疊又展開。
右下角,一枚鮮紅指印赫然在目。
她心頭一緊,立刻從隨身包取出比對卡——這是她作為紀檢乾部隨身攜帶的秘密工具,內含陸承宇因項目備案留下的指紋模板。
她將兩份圖像疊加掃描,心跳幾乎停滯:
吻合度98.6。
而這份協議簽署日期,竟在扶貧項目正式立項前八個月。
簽字欄空白,唯有指紋孤零零地按在那裡,像一道無聲的供詞。
她指尖輕觸紙張邊緣,一抹褐色汙漬蹭上指腹。
乾燥、微裂、帶有輕微金屬腥氣——是陳年血跡無疑。
她迅速拍照,將樣本封入證物袋,藏進內衣暗袋。
鏡中倒影蒼白如紙,但她眼神已冷如刀鋒。
原來早在多年之前,這盤棋就已經落子。
陸承宇的手,早已沾過不止一次泥土與血。
宴會進行至敬酒環節,蘇敏出現了。
她穿著一身墨藍絲絨長裙,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節奏精準如秒針行走。
她在林晚秋耳邊停下,唇瓣貼近耳廓,吐息冰冷:“你以為他交出賬戶密碼就是乾淨了?”
話音未落,一部翻蓋手機滑入她手包。
“看看你未婚夫和趙德發的‘合作備忘錄’。”蘇敏輕笑,轉身離去,背影優雅如獵豹收爪。
林晚秋不動聲色打開手機,界麵需指紋解鎖——她用左手拇指輕按,屏幕亮起。
多條加密短信浮現在眼前,時間戳集中在案發前後:
【合同已簽,錢到賬後放人】
【彆心軟,死一個,救一百個】
【她要是查到,就說是為了她好】
最後一個對話框還停留在未發送狀態,內容隻有三個字:
“對不起。”
她猛地抬頭,視線穿越觥籌交錯的人群,落在陸承宇身上。
他坐在主位,西裝筆挺,麵容沉靜,正與一位老者舉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