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著眼,呼吸平穩,仿佛隻是在等待一場例行談話。
沒人看見,她袖口內側,刻著一行極細的小字:
“忠誠無需見證。”
遠處,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灑在文化館斑駁的牆壁上。
鐘,還未再響。
中午十二點整,青禾縣政務網彈出一條緊急通報:原鎮黨委書記張正華於今日上午九點四十七分從昏迷中“蘇醒”,目前生命體征穩定,已轉入普通監護病房,配合組織調查。
消息如雷炸響。全縣嘩然。
茶館裡、街角小攤上、鎮政府走廊間,人們交頭接耳,語氣驚疑不定。
有人說是奇跡,是神明護佑;更多人卻嗅到了風暴將至的氣息——一個裝了五年植物人的男人,偏偏在省紀委突擊審查期間“醒來”,未免太過巧合。
而此刻,羈押中心審訊準備室內,蘇敏仍端坐如雕塑。
心理評估醫生第三次合上記錄本,搖頭退出。
她全程閉目,呼吸勻稱,仿佛沉入冥想。
監控屏上的腦波曲線平穩得近乎詭異,像是一潭死水,不容半點漣漪。
直到林晚秋推門而入。
門鎖落下的瞬間,蘇敏倏然睜眼。
目光如刀,直刺林晚秋眉心。
“你以為她是清白的?”她聲音不高,卻字字帶刺,“三年前小學重建項目招標會,是你未婚夫陸承宇,親手把標書遞到張正華手裡的。就在會議室後門,沒人看見——除了我。”
林晚秋不動聲色,啟動“真實之眼”。
瞳孔收縮正常,角膜反光穩定,鼻翼微擴頻率與語速同步,呼吸深度未見異常波動——她在陳述事實,至少部分是真。
但……有留白。
巨大的留白。
林晚秋緩緩坐下,指尖輕敲桌麵:“那他後來為什麼偷偷備份所有賬目?”
蘇敏嘴角忽然一抽,像是笑,又像痛極後的痙攣。
“因為他知道,”她低聲道,“總有一天,她會回來。”
話音落地,她抬手撥開發髻,動作從容得近乎儀式感。卡滑入掌心,隨即被輕輕推過桌沿。
“境外跳轉記錄,”她說,“你父親死後第二年就開始了。每季度一筆,從開曼群島轉至塞浦路斯,再流入國內空殼公司。資金源頭——是承安集團的‘陽光扶貧基金’。”
林晚秋接過卡片,指腹摩挲其邊緣磨損痕跡。
這枚卡,曾被貼身攜帶多年。
她沒有追問動機,也不問忠誠為何。
她隻看見,在那雙冷靜到底的眼睛深處,藏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釋然——像是終於卸下了某種重負。
晚上九點,縣紀委臨時指揮所。
燈光慘白,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與打印紙的焦糊味。
林晚秋獨坐案前,麵前攤開五件物證:膠片幀圖、劉館長血書拓本、陸承宇交出的音頻文件、張正華病曆複印件,以及那本泛黃的《青禾鎮年度扶貧工作報告》手稿。
她逐一比對。
忽然停頓。
所有偽造批文上,“林某簽批”四字,位置均偏左0.3厘米。
不是打印偏差,而是筆跡慣性——那是父親中風前半年,右手神經受損導致的手抖殘留。
她曾在舊檔案中見過無數次,卻從未在意。
她猛地翻開手稿最後一頁。
在頁邊空白處,一道極淡的鉛筆字跡浮現眼前,幾乎被歲月吞噬:
“若章被盜用,請查鐘樓值班日誌。”
心臟驟縮。
她猛然站起,真實之眼因連續高強度運轉開始反噬。
太陽穴突突跳動,視野邊緣泛起灰霧,視線重影交錯。
她扶住桌角穩住身形,咬牙衝向門口。
檔案館早已焚毀,隻剩斷壁殘垣。
她在瓦礫堆中徒手翻掘,指尖割破也渾然不覺。
終於,在倒塌的監控設備櫃下,挖出一台燒毀的主機,外殼焦黑,接口扭曲。
技術組接手時已是淩晨。
當硬盤數據恢複程序啟動的那一刻,林晚秋靠在牆角喘息,額角冷汗涔涔。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屏幕上緩慢加載的進度條。
最後一段視頻成功還原——
畫麵晃動,時間戳顯示:2013年6月17日淩晨151。
張正華的身影出現在鐘樓入口,手持公文包,神色凝重。
門禁刷卡通過,攝像機捕捉到他抬頭望了一眼銅鐘的瞬間。
鏡頭靜止十分鐘後,他離開。
而就在他轉身刹那,畫麵右下角的鐘麵特寫,指針赫然停在——
159。
下一秒,本該響起的鐘聲,卻永遠沉默在了係統崩潰的雪花噪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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