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打著青禾鎮敬老院斑駁的窗欞,像無數細碎的手指在玻璃上叩問。
林晚秋站在二樓走廊儘頭,背靠著牆,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在她肩頭,浸濕了深藍色的製服外套。
她的呼吸很輕,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就在五分鐘前,她在值班室後門聽到了一段對話。
“……證人不能留,明天就安排轉院。”
“省裡那個女人盯得太緊,得讓她分心。”
“鐘顧問說了,感情是最容易擊穿原則的武器。”
聲音壓得極低,但林晚秋聽得清楚。
一個熟悉的名字刺入耳膜——鐘無豔。
她沒有衝進去。
她知道那是陷阱。
自從草根舉報人陳大山死於“意外墜河”,整個調查組被臨時調離,而她以“協助基層黨建”名義滯留青禾鎮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如今,連敬老院這最後的安全屋,也已被滲透。
翌日清晨,縣檔案局歸檔崗。
陸承宇站在數據終端前,指尖飛快調出三年前易地搬遷項目的原始審批流。
他的動作熟練得近乎冷酷——這是他父親教他的第一課:“做工程的人,不一定要懂圖紙,但必須掌握文件流向。”
可這一次,他不是為了承安集團的利益。
他是為她找證據。
手機震動。是林晚秋發來的消息,隻有三個字:彆查了。
陸承宇盯著屏幕良久,嘴角浮起一絲苦笑。
他知道這三個字的意思——她在保護他,也在推開他。
可他更清楚,如果現在放手,她將獨自麵對一張由權力、血緣和謊言織成的巨網。
他按下回車鍵,一份加密的日誌備份悄然上傳至雲端。
同時,一條偽裝成係統維護通知的信息,被發送到林晚秋的公務郵箱。
他知道她會看懂。
他也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已不再是旁觀者。
午後,廉政公署臨時辦公室。
鐘無豔穿著剪裁利落的灰西裝走進來,手腕上的珍珠手鏈泛著冷光。
她是省紀委特邀顧問,履曆完美,談吐優雅,甚至連眼神都帶著悲憫眾生的溫柔。
“林同誌,你太累了。”她輕輕放下一杯咖啡,“連續三個月高強度調查,精神耗損嚴重。我們建議你接受心理評估。”
林晚秋沒碰那杯咖啡。
她看著鐘無豔倒水時右手小指微不可察地一顫——那是說謊前的習慣性肌肉抽動。
而對方瞳孔在提到“心理評估”時短暫收縮,說明這個詞背後藏著某種威脅性的程序。
真實之眼瞬間啟動。
她在誘導我自我懷疑。這不是關心,是軟禁的前奏。
“謝謝組織關懷。”林晚秋淡淡道,“但我還想再堅持一段時間。畢竟……我父親當年主持搬遷規劃時,也曾說過一句話——‘房子可以歪,地基不能斜’。”
鐘無豔的笑容僵了一瞬。
那是謊言暴露的征兆。
林晚秋心頭一震——父親?他說過這句話嗎?
不,她記不清了。
但她剛才用了父親的名義,作為試探。
而現在,鐘無豔的反應告訴她:有人害怕提起她的父親。
傍晚,鎮郊廢棄水泥廠。
陸承宇見到了一個不該存在的人——張正華的司機,一個本該在外地跑運輸的男人,卻出現在吳天明秘密會麵地點的監控盲區。
他掏出錄音筆,手指微微發抖。
不是因為怕,而是終於看清了棋局全貌:
吳天明現任鎮黨委書記)與張正華前任鎮長、林晚秋之父)曾是搭檔,也是共犯。
十年間,他們通過虛報安置戶數、偽造土地權屬、勾結施工方層層套取國家補貼近兩千萬元。
項目名義上惠民,實則成了家族利益輸送通道。
而陸承宇的父親,正是當年第一批合作商。
承安集團賺了錢,也背了債——道德的債。
如今,張正華已死,但罪責未清算;吳天明欲借鄉村振興新政洗白過往,甚至謀劃升遷;鐘無豔則是他埋在省反腐係統的暗樁,專司乾擾調查、製造內部分裂。
至於林晚秋……
她是風暴中心唯一的執劍者。
也是唯一可能毀掉這一切的人。
夜幕降臨,暴雨再至。
林晚秋坐在空蕩的鎮政府會議室裡,麵前攤開的是陳大山生前最後一張照片——一位佝僂老人,站在一棟未完工的安置房前,手裡舉著一塊木牌,上麵寫著:“我家沒人搬進來,為什麼算我領了補貼?”
她忽然想起支教那年,陳大山曾給她送過一碗熱粥。
“老師,你們城裡人來幫我們,我不懂啥政策,我就信一句:天理昭昭。”
而現在,天黑得不見星月。
她閉上眼,開啟“真實之眼”的深層感知模式——不是看人,而是回溯記憶。
父親臨終前握著她的手,眼神渾濁卻執拗:“晚秋……有些賬,不該讓你去翻……但若你執意要查,記住……檔案之外,還有人證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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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證?誰?
她猛然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