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紀委的執法車碾過青禾鎮的石子路時,林晚秋正蹲在老槐樹下。
鐵盒裡的照片被她用塑料袋裹著,貼在胸口——父親的字跡在雨裡洇開一道淺痕,像他當年在田埂上劃拉搬遷款公示表時,雨水滴在紙頁上的模樣。
“林處長。”劉隊的皮鞋踩碎了幾片水窪,警燈在他肩頭的肩章上晃出紅光,“周慕雲的人全控製住了。後山地道裡的賬本我們搬了三箱,技術科的人說至少能牽出五個縣的利益鏈。”他遞來條乾毛巾,“陸先生在救護車上,槍傷不深,但需要縫合。”
林晚秋接過毛巾,手指觸到他掌心的老繭——那是當年做臥底時留下的,“陳曉雯呢?”
劉隊的下頜線繃直了:“半小時前她用你的工號登錄內網,申請調閱‘鳳凰計劃’的原始檔案。我們截了她的ip,定位在省府大院附近的咖啡館。”他掏出手機,調出段監控,“您看這個。”
監控裡,陳曉雯把保溫杯放在鄰桌,穿米色風衣的男人迅速取走杯套——杯套內側縫著個微型u盤。
“周慕雲的法律顧問。”林晚秋認出那男人的領帶夾,是承安集團去年讚助政商晚會的定製款,“她在轉移證據。”
“已經派人追了。”劉隊看了眼正在被押上警車的周慕雲,後者突然抬頭,隔著鐵欄衝林晚秋笑。
他的金絲眼鏡歪在鼻梁上,露出眼尾的紅痣——和十年前父親雙規那天,在紀委門口堵她的“慰問群眾”,長著同一顆紅痣。
林晚秋的“真實之眼”突然發燙。
她想起父親被帶走前的那個夜晚,他蹲在知青點的煤油燈下,用鋼筆在本子上寫東西。
她湊過去看,隻看見滿頁的“青禾鎮”“易地搬遷”“周”字。
他發現她在看,立刻合上本子,說:“小秋,以後要是有人問起爸爸,你就說——”
“說什麼?”
“說爸爸是清白的。”他揉亂她的頭發,鋼筆尖在本子上戳出個洞,“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你也得信。”
此刻鐵盒裡的紙條在她心口發燙。
父親的字跡力透紙背:“清白比命重。”原來他早把命押在了這句話上。
“林處!”
急救車的門“吱呀”打開,陸承宇半靠在擔架上,左肩上的紗布滲著淡紅。
他手裡攥著從地道裡帶出的賬本,封皮還沾著土:“醫生說要縫七針,你得賠我件新襯衫。”
林晚秋走到他身邊,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纏著繃帶的手背。
他的體溫透過紗布傳來,像當年在工地搬完鋼筋後,他蹲在她教室外,掌心托著顆烤紅薯,說“林老師,這個不涼”時的溫度。
“承宇。”她輕聲說,“你公司的賬……”
“我讓人把2018年以後的項目明細全導出來了。”他打斷她,目光掃過她腕間的舊疤,“你救那孩子時,我躲在樹後麵看。你渾身是血還笑著說‘彆怕’,我就想——要是我也能活成你這樣,該多好。”他扯了扯她衣角,“現在我有機會了,對吧?”
遠處傳來刹車聲。
陳曉雯的銀色奧迪急停在老槐樹下,她踩著細高跟衝過來,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焦急:“晚秋!我聽說你在青禾鎮出事了,調了最近的執法車——”她的目光落在周慕雲的警車上,頓了頓,“這是怎麼回事?”
林晚秋望著她塗著豆沙色甲油的指尖——方才監控裡,這雙手剛把證據塞進杯套。
她的“真實之眼”捕捉到陳曉雯喉結的輕顫,還有耳後根不正常的泛紅——那是說謊時腎上腺素飆升的征兆。
“陳姐來得巧。”她舉起鐵盒,“周慕雲的犯罪證據找到了,裡麵有我父親當年藏的線索。”她盯著陳曉雯的眼睛,“你不是總說‘程序正義’最要緊嗎?麻煩你現在用我的工號,給省廳發個協查函。”
陳曉雯的指甲掐進掌心:“我、我手機沒電了……”
“用我的。”劉隊遞過自己的手機,屏幕亮著,“省廳剛發來消息,您辦公室的監控顯示,今早九點十七分,有人用您的鑰匙卡打開了檔案櫃。”他笑了笑,“是周慕雲的法律顧問,對吧?”
陳曉雯的臉瞬間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