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二十三分,臨時指揮車的空調發出嗡鳴,林晚秋的指尖在衛星圖上微微發顫。
廢棄加油站的玻璃蒙著灰,陽光透過時在平板屏幕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她盯著“廢舊冷庫”b3層那個小紅點——與頸側皮膚貼片編碼完全吻合的通風口,耳機裡突然傳來陸承宇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負壓循環係統意味著內部有高等級隔離艙。”
她喉嚨發緊,想起昨夜在民宿閣樓找到的父親筆記,最後一頁畫著類似的通風管道圖,旁邊寫著“影武者計劃核心區”。
“我調了二十年前的地勘數據,”陸承宇的語速很快,像是怕她中途掛掉,“地下水位比現在高四米,他們抽乾水層往下挖了十五米——這不是普通冷庫,是防核爆級彆的掩體。”
林晚秋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飄在風裡:“如果我不是我……”尾音被車載電台的雜音切斷,“你愛的到底是誰?”
指揮車裡瞬間安靜。
蘇晴調試設備的手頓住,劉隊正在整理的戰術地圖滑落在地。
耳機裡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陸承宇應該是在翻她去年送的那本《罪與罰》,書脊處還留著她用紅筆標注的“人最大的自由,是選擇成為自己”。
“我愛的是那個,”陸承宇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像是剛跑完樓梯,“在暴雨裡舉著話筒說‘我看見光了’的人;是那個在牛棚裡翻出發黴月餅,卻把最後半塊塞給王阿婆的人;是明知前麵是刀山,還要把刀拔出來握在自己手裡的人。”他停了停,“管你是誰造的,誰養的,我愛的是你走過來的每一步。”
林晚秋的睫毛劇烈顫動。
她摸向頸側的皮膚貼片,那裡貼著周教授今早用特殊膠水粘的追蹤器,觸感像塊冰。
平板上的衛星圖突然閃爍,周教授的加密信息彈出來時,她正好看向窗外——加油站外的梧桐樹被風掀起葉片,露出後麵鏽跡斑斑的“青禾鎮歡迎您”廣告牌,“迎”字少了半邊,像道傷疤。
下午一點四十五分,熱成像圖在屏幕上展開時,林晚秋的瞳孔縮成針尖。
兩個恒溫核心區,其中一個標注“母體喚醒艙”的波形圖,和她的心跳頻率完全重合。
附言裡的字刺得她眼睛疼:“用你的記憶訓練林影,但刪掉了你母親墜樓那天的記憶——因為她死前說了真相。”
她想起林影臨終前攥著的紙條,“救我”兩個字洇著血。
想起母親墜樓那晚,她縮在衣櫃裡,聽見父親在樓下喊“阿晚彆怕”,而母親最後一聲尖叫裡,似乎混著“他們要複製她”的破碎音節。
“她們以為刪掉記憶就能控製我?”林晚秋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冰碴。
她撕開密封袋,貼片的背膠在掌心黏出一片紅印。
當貼片貼上頸側時,後槽牙裡的微型定位器開始發燙——這是陸承宇用承安集團最高級安保芯片改的,“一旦超過五米信號衰減,自動觸發警報”。
下午兩點零八分,劉隊的戰術會議開得像場吵架。
他拍著指揮車的鐵皮頂棚,額角青筋跳得嚇人:“你現在是三百萬網友眼裡的光!他們剛把‘樣本活成自己’刷上熱搜,你要是折在裡麵——”
“正因為我是光,才必須進去。”林晚秋打斷他,從背包裡取出三樣東西:父親日記複印件邊角卷起,林影臨終錄像帶貼著“2023年5月17日”的標簽,沾血的“溯”字紙條還帶著皺巴巴的折痕。
“他們要找的是‘聽話的林晚秋’,如果我退縮了,下一個會是鎮小的朵朵,再下一個是王阿婆的孫女——”她的聲音突然哽住,“我不能讓她們變成第二個林影。”
劉隊的拳頭慢慢鬆開。
他盯著她頸側的貼片,喉結動了動:“那指揮權……”
“移交你。”林晚秋把戰術平板推過去,屏幕停留在“證據包”界麵,“高峰負責對外發布,信號斷了就全放出去。”她轉向縮在角落的高峰,對方正盯著手機,屏幕亮著“冷鏈車軌跡實時追蹤”的界麵,“你不是說要當‘真相的擴音器’嗎?這次,彆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