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醫院的icu外,消毒水的氣味裹著黎明的冷霧往鼻腔裡鑽。
林晚秋攥著父親的信,指節發白——信末那句“你媽落水前,手裡攥著半塊帶血的玉佩”像根細針,正一下下紮進她太陽穴。
“林同誌,周慕雲脫離危險了。”主治醫生摘下口罩,“鋼筆頭劃破了食道,但沒傷及大血管。不過他現在意識模糊,隻能說幾個字。”
監護儀的滴答聲裡,周慕雲的眼皮下陷成兩個青黑的坑。
林晚秋湊近時,他渾濁的眼珠突然轉動,死死扣住她手腕:“玉佩……橋洞……”
“真實之眼”裡,他脖頸的血管劇烈跳動——這是瀕死時最本能的真話。
“我媽攥的玉佩呢?”林晚秋按住他手背,“十年前老橋底下的橋洞,是不是藏著什麼?”
周慕雲喉嚨裡滾出咯咯的笑,血沫順著嘴角淌到病號服上:“林正國……他說要帶著證據去自首……可你媽先一步……”他的手指突然收緊,“橋洞第三塊石板……刻著‘清’字……”
話音未落,護士推著儀器衝進來,監測儀的警報聲刺得人耳膜生疼。
陸承宇的手掌覆上林晚秋後頸,體溫透過襯衫滲進來:“我讓人去老橋了。”他掏出手機,屏幕上是承安建築的施工日誌,“2013年9月17日,老橋維修記錄寫著‘清理橋洞淤泥’,負責人是周慕雲的外甥。”
林晚秋的指甲掐進掌心。
母親日記本裡夾著的半枚玉佩,刻的正是“清”字——那是父親當年送她的定情信物。
“去青禾鎮。”她抓起外套往外走,“現在。”
老橋的石板縫裡還凝著夜露。
林晚秋蹲在橋洞下,用隨身攜帶的小鏟子撬開第三塊青石板——石板背麵果然刻著個“清”字,紅漆已經褪成淡粉,像要滲出血來。
淤泥裡埋著個鐵盒,盒蓋上結著綠鏽。
陸承宇用瑞士軍刀撬開時,林晚秋的“真實之眼”捕捉到他指尖微顫——和十年前他幫她修自行車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盒裡的東西讓她呼吸一滯:半枚玉佩,染著褐紅色的血漬;一疊照片,是周慕雲在鎮政府辦公室收現金的畫麵;還有本黑色筆記本,封皮上寫著“代孕項目支出明細”,最後一頁赫然是母親的簽名:“陳秀蘭代領搬遷款十五萬,用於林正國妻子醫療費用”。
“原來我媽根本不是意外落水。”林晚秋的聲音在發抖,“周慕雲用陳阿姨的代孕款給我媽治病,又逼我爸簽協議,我媽發現真相……”
“晚晚。”陸承宇將她摟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發頂,“橋洞的監控我調過了,9月17日那晚十點,有個穿雨靴的身影進了橋洞——身高和周慕雲的外甥吻合。”他摸出個證物袋,“這是在橋邊草叢裡找到的,和周慕雲辦公室地毯同款的尼龍纖維。”
遠處傳來拖拉機的轟鳴。
張嬸裹著灰布衫從田埂上跑過來,褲腳沾著泥:“林丫頭!村東頭老槐樹下挖出東西了!”她喘著氣,“建國爺爺說,當年遷墳時他偷偷做了標記,剛用探地雷達掃到,地下埋著二十個空骨灰盒!”
林晚秋的“真實之眼”裡,張嬸的瞳孔亮得驚人——那是被壓抑十年的真相終於要見光的灼痛。
“是假死名單。”她想起老祠堂暗格裡的信,“周慕雲用‘搬遷戶意外死亡’的名義套取補貼,這些骨灰盒裡根本沒有屍骨!”
陸承宇的手機響起,是紀委同事的語音:“冷凍庫的胚胎dna比對結果出來了,20號樣本和小林的血樣吻合度99.7——她確實是陳秀蘭的女兒。”
林晚秋轉頭看向蹲在橋邊的小林。
小姑娘正用枯枝在泥地上畫著什麼,藍布包擱在腳邊,露出半截棗花繈褓的邊角。
“小林。”她走過去,蹲下來與她平視,“你願意和我做個dna檢測嗎?”
小林的手指頓住,泥地上的歪扭太陽突然多了道淚痕:“我媽臨死前說,我爹是個好人。”她抬起頭,睫毛上沾著晨露,“是不是……是不是我爹,就是林叔叔?”
林晚秋將鐵盒裡的照片攤開,其中一張是年輕的林正國抱著繈褓中的嬰兒,背景是剛建好的搬遷房框架。
小林的指尖輕輕撫過照片裡的棗花繈褓,突然笑了:“我就說嘛,我媽總說‘小棗兒命好,有兩個疼她的爹娘’。”她抓起藍布包塞進林晚秋懷裡,“這個給你,我媽說等我找到親爹,要把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他女兒。”
老槐樹的陰影裡,挖掘機的鋼爪緩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