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纜井底部的水泥地麵硌得陸承宇膝蓋生疼,他半蹲著將林晚秋輕輕放下,沾著鐵鏽的潮氣順著領口往脖子裡鑽。
出口處的微光像根細弱的金線,正隨著他急促的呼吸搖晃。
“再忍忍,”他摸出手機照向她蒼白的臉,指腹擦過她額角的血痂,“救護車在匝道口等我們。”
清晨六點五十分的城郊高速匝道被霧靄裹著,陸承宇的救護車剛拐過彎道,後視鏡裡就竄出三輛黑色suv。
他瞳孔驟縮,右手下意識按住褲腿——u盤正貼著大腿根發燙。
“晚秋,”他扯下頸間的領帶纏住她額角的傷口,“記得我教你認車標的時候說過什麼?”林晚秋沒有應答,睫毛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蝶翼般的陰影。
刹車聲撕裂霧色,三輛車呈品字形將救護車逼向護欄。
陸承宇踩住刹車的瞬間,左手已將u盤塞進鞋墊夾層,右手扯斷前擋風玻璃下的追蹤器。
金屬碎片紮進指腹的疼讓他清醒些——周慕雲的人比預想中更快。
“陸先生,請配合調查。”副駕駛的車門被粗暴拽開,便衣男子的證件在他眼前晃了晃,“省紀檢聯合督查組。”陸承宇盯著對方袖口露出的暗紋——承安集團十年前承建市政大樓時特供的銀線徽章,周慕雲最得意的“紀念品”。
他忽然笑了:“查非法侵入?那你們該給我發錦旗——我剛從周書記當年藏黑賬的配電間出來。”
便衣的太陽穴跳了跳,反手扣住他手腕。
陸承宇任由對方推搡著下車,餘光掃過三輛車的車牌:閩a·79k32、閩a·8517、閩a·x0g99。
這串數字在他腦子裡轉了三圈,和周慕雲秘書上個月在澳門賭場的籌碼編號重疊——好,夠立案。
“走。”便衣的槍管抵在他後腰,聲音壓得很低,“彆讓我們難做。”陸承宇垂眸看了眼懷裡昏迷的林晚秋,她攥著他衣角的手指還保持著最後用力的弧度。
他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都咽進喉嚨:“她需要去醫院。”
“救護車會跟。”便衣扯過擔架,林晚秋的頭在金屬架上撞出悶響。
陸承宇的指甲掐進掌心,看著她被抬上另一輛白車,警燈在霧裡紅得刺眼。
他轉身時瞥見自己留在救護車座椅上的血痕——剛才拔追蹤器時劃破的,倒像是某種記號。
上午七點十四分,省紀委技術處的無窗審訊室泛著冷光。
陳科長的後頸抵著椅背,目光落在牆角的攝像頭。
門合上的瞬間,他抬手調整茶杯位置,杯底的青花正好遮住攝像頭的盲區。
“陳處,”審訊官把卷宗摔在桌上,“解釋下你在重啟腳本裡動的手腳。”
陳科長盯著對方胸牌——王強,省廳監察室副主任,上周剛參加過周慕雲女兒的婚禮。
他想起昨夜在係統後台寫的代碼,那些藏在0和1裡的暗語,像種子埋在凍土下。
“我隻是按規程確保係統穩定。”他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裡。
“穩定?”王強扯鬆領帶,“全省二十一名紀檢乾部在斷電後提交匿名舉報,你說穩定?”他抽出一張打印紙拍在桌上,最上麵的名字是青禾鎮財政所老周——十年前給林振山遞過賬本的人。
陳科長忽然笑了,指節抵著桌麵,想起二十年前在反間諜培訓班,老師說過:“真正的密碼,藏在人心裡。”他抬眼時目光灼灼:“王副主任,你有沒有在深夜接過老鄉的電話?有沒有見過孩子趴在危房牆上寫作業?”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他們隻是……終於想起自己是誰了。”
上午八點零三分,安全屋的空調發出嗡鳴。
小林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加密提示,手指在鍵盤上懸了三秒才按下確認。
視頻流彈出的瞬間,她的呼吸卡在喉嚨裡——畫麵裡是配電間的金屬櫃,林晚秋的背影弓成蝦米,u盤的金屬頭正往接口裡送。
“如果我倒下……”林晚秋的聲音從揚聲器裡泄出來,帶著電流雜音,“把名單交給《南方紀事》的李維,他十年前報道過青禾鎮塌橋事件。”小林的指甲摳進桌沿,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外,林晚秋塞給她移動硬盤時說的話:“如果有一天我聯係不上,你就是最後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