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燒焦的銅線和岩石粉塵混合的氣味,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林晚秋的喉嚨。
她跪倒在祭壇邊緣,冰冷的地質錘橫壓在肩胛骨上,用這點微不足道的支撐,對抗著從身體內部崩塌的劇痛。
腥甜的液體不斷從嘴角滲出,滴落在滿是塵埃的地麵,暈開一小片暗紅。
她是誰?
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些問題像幽靈一樣在空洞的腦海中盤旋,卻抓不住任何答案。
左半邊身體是麻木的,仿佛不屬於自己;右眼的視野則被一片濃重的血色與黑暗籠罩。
唯一清晰的,是左手掌心那片貼過石柱後留下的灼痛,像一個神經被烙鐵燙過的印記,頑固地提醒著她剛剛做過什麼。
她下意識地摩挲著手中地質錘的木柄,指腹觸到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刻痕。
就是這個瞬間,舌尖嘗到了一股淡淡的鐵鏽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轟——
一道閃電毫無征兆地劈開了混沌的意識。
那是一個遙遠的午後,陽光很好。
五歲的她,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握著,在那柄嶄新的地質錘上,一筆一畫地刻著什麼。
那個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晚……秋。記住,這是你的名字。人可以丟掉很多東西,但名字,是最後不能丟的。”
晚秋……
這兩個字如同一根最纖細的鋼針,刺入了她記憶的虛空,讓她在這無邊無際的墜落感中,抓住了一絲搖搖欲墜的錨點。
就在此時,那道屬於地脈之靈的、由父親意識主導的聲音,再次斷續地響起,帶著電流擊穿般的雜音:“陳世昌……正在調用全鎮的意識能量……他要……將所有真相,永久封存為‘集體幻覺’……”
伴隨著聲音,一幅模糊的影像在她腦中展開。
廉政大廈,那座用民脂民膏堆砌的輝煌建築,其地底深處的主控機房裡,一個與沈墨白一模一樣的機械體正端坐在控製台前。
它的胸口銘牌“為人民服務”幾個字已經裂開,露出一個深層的生物數據接口。
數十條閃爍著幽光的數據纜線,如毒蛇般從四麵八方的牆體中探出,儘數接入它的身體。
纜線的另一端,連接著青禾鎮的每一個角落,每一位曾在那份粉飾太平的“感恩告示”上按過紅手印的村民。
他們在各自的床上沉睡著,麵容因噩夢而扭曲,眉頭緊鎖。
他們微弱的腦波被強行抽取、彙集,在虛擬空間中構築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企圖將剛剛被喚醒的真實記憶,重新覆蓋、扭曲、深埋。
而在那道屏障的核心代碼最下方,一行觸目驚心的簽名赫然在列:【最終執行者:陳世昌|技術驗證簽名:林振山偽造)】。
父親的名字,成了禁錮真相的最後一把鎖。
“嗬……嗬……”
林晚秋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她想站起來,但撕裂的右肩和麻木的半身讓她重重摔回地麵。
與此同時,那具僅存的劉隊替身,搖晃著站了起來。
它手中的高頻震蕩刀因為能量嚴重不足,隻能發出嘶啞難聽的嗡鳴,刀刃上明滅不定的光芒,像一根即將燃儘的蠟燭。
它踉蹌地逼近,不再有之前那種精準無情的鎖定,動作中甚至出現了一絲屬於人類的……遲疑。
是了,全鎮的腦波被強行抽取,形成的巨大乾擾,已經讓陳世昌的遠程操控信號瀕臨中斷!
就是現在!
林晚秋眼中爆發出最後的光亮。
她捕捉到了這一瞬間的破綻,猛然將全身僅存的力氣灌注於左臂,用儘全力將手中的地質錘甩了出去!
目標不是替身,而是頭頂一處布滿蛛網裂紋的岩層!
“哐!”
地質錘精準地砸在脆弱的岩石上。
大塊的碎石混合著煙塵轟然墜落,恰好砸在替身前進的路線上,阻斷了它的步伐。
借著碎石墜落引發的震動和煙塵掩護,林晚秋以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在地上翻滾了半圈,恰好躲進側壁一處凹槽的陰影裡。
她的左手閃電般探入腰帶的夾層,摸出了一截早已準備好的、斷裂的電極片——那是她當初在審訊室裡,從第一具替身殘骸上拆下來的戰利品。
沒有絲毫猶豫,她將電極片鋒利的斷口,狠狠刺入自己頸後那道深可見骨的舊傷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