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是虛假的,秩序才是真正的陷阱。
林晚秋扶著陸承宇,像一道堅硬的楔子,劈開四散奔逃的人潮。
她的高跟鞋踏在碎瓷與酒液上,沒有半分濕滑,每一步都穩得像釘入地底。
應急燈的綠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讓她那張本就冷豔的麵容更添幾分鬼魅。
她將陸承宇半拖半扶地帶入後台走廊,這裡是噪音與光明的邊緣地帶,隻有遠處賓客的尖叫和應急電源的嗡鳴在空氣中低沉地回響。
她的左手指尖,始終像一枚精準的探針,死死壓在他手腕的橈動脈上。
那柄小巧的地質錘被她反握在掌心,錘柄的金屬末端緊貼著她的脈搏,構成一個微縮的、隻屬於她一人的傳導係統。
陸承宇的心跳是戰場上的鼓點,狂亂、急促,卻在混亂中隱藏著一絲微弱的節律。
林晚秋閉上眼,將所有外界的乾擾隔絕,她的整個世界都濃縮在那一串通過地質錘傳遞而來的震動裡。
三短,一長,再兩短。
這是老周昨夜在工地鐵皮圍擋上,用扳手敲擊出的摩斯密碼,代表“按計劃撤離,b點彙合”。
這個信號陸承宇不可能知道,除非……除非老周在白天接觸他時,用某種方式傳遞給了他。
然而,就在這組信號結束的瞬間,一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半拍顫音,像一根毒刺,猛地紮進了平穩的節律末尾。
林晚秋殘存的“真實之眼”本能地捕捉到了這絲異常。
這感覺,就像一首完整的樂曲在最後一個音符上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掐斷,餘音裡帶著不甘的撕裂感。
她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在幽綠的光線下驟然收縮。
這不是求救,是警告!
這個顫音並非來自陸承宇的潛意識,而是來自一個外部讀取設備強行介入他生理體征時,產生的信號乾擾!
有人,正在千裡之外,實時監控著他每一次心跳的波形!
“彆動。”林晚秋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她不再遲疑,猛地將陸承宇推向旁邊一道標著“消防通道”的鐵門。
沉重的門軸發出呻吟,陸承宇踉蹌著跌了進去。
林晚秋沒有跟進,而是反手將門拉上,在門縫即將閉合的刹那,她將地質錘的錘柄死死卡了進去。
“彆開口,”她隔著門縫,對裡麵那個模糊的人影說,“他們能聽見你的呼吸。”
與此同時,蘇瑤的身影如同一隻黑色的雌豹,幽靈般穿行在後台淩亂的設備與倒塌的香檳塔之間。
她沒有去查看被林晚秋破壞的音響中樞,而是徑直衝向了最深處的獨立配電房。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電路燒灼的焦糊味撲麵而來。
主控製屏並未熄滅,而是亮著一種詭異的、混合了警告紅與數據藍的紫色。
屏幕中央,所有係統設備的關鍵權限,都被一個虛擬賬戶強行接管,那個賬戶的名字,像是對她最大的嘲諷——“新娘協議”。
蘇瑤的臉上第一次失去了那種萬事在握的從容。
她將一直托在左手的黃花梨算盤放在操作台上,右手五指如飛,試圖通過底層代碼強行奪回權限。
然而,她的指尖每在虛擬鍵盤上敲擊一次,算盤上那些溫潤的紫檀木算珠便“啪”地自行跳動一下,仿佛在回應她的操作。
這不是算法,是映射。
蘇瑤的“真實之眼”瞬間洞悉了真相。
這些算珠不再代表資金流,而是被臨時篡改為影武者網絡內所有核心成員的腦波頻率監控。
而其中代表著“新娘”林晚秋的那一檔,數值竟呈現出一種前所未見的雙軌波動,兩條曲線並行不悖,卻又互為鏡像,仿佛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識,在同一個大腦中交替運行。
“瘋子……”蘇瑤低聲咒罵了一句,瞳孔因震驚而微微放大。
她立刻放棄了奪回權限的打算,轉而通過耳中的骨傳導耳機下達指令:“封鎖禮堂四角所有出口,目標人物已脫離監控,啟動‘蛛網’方案。”
她迅速調取了林晚秋在化妝間補妝時的監控回放。
畫麵中,林晚秋對著鏡子補妝,而後留下一個曖昧的唇印。
蘇瑤將畫麵放大,定格在那枚唇印上。
那位置不高不低,恰好將隱藏在鏡框上方的通風口針孔攝像頭遮蔽了一半,形成一個模糊的紅色濾鏡。
更讓她心驚的是,在唇印的最外沿,經係統高倍率分析,竟檢測出了微量磁性鐵粉的殘留物。
“她在屏蔽信號……也在留下痕跡。”蘇瑤喃喃自語,指尖在冰冷的算盤上劃過,“通知鏡麵,‘鑰匙’掙脫了鎖鏈,開始自己轉動了。”
而那把“鑰匙”,此刻已經潛入了青禾鎮重建指揮部的臨時辦公室。
這裡曾是她父親林建國的鎮長辦公室,一桌一椅都保留著十幾年前的風格,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和塵埃混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