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細如發絲的裂痕,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在青銅碗壁上蜿蜒、分叉,瞬間爬滿了整個碗身。
伴隨著一聲清脆得令人心悸的“哢”,這隻承載了家族罪惡與血脈詛咒的容器,碎了。
林晚秋的手指仍緊扣著地質錘,虎口與掌心,早已被剛才那記砸向自己手臂的巨力震裂,又被碎裂的金屬邊緣劃開深可見骨的傷口。
溫熱的鮮血汩汩流出,順著冰冷的錘柄而下,滴落在那片被她先前一錘砸碎、散落在祭台凹槽裡的婚戒殘片上。
她卻像毫無知覺。
痛覺,這個人類最基礎的生理警報,似乎已經在她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她的“真實之眼”在主動獻祭、強行融合兩種血脈後,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終極形態。
十萬、百萬、千萬級的記憶數據流,不再是隔著一層介質的窺探,而是化作咆哮的洪流,直接衝刷著她的腦海。
她不再是“看見”,而是“聽見”。
她聽見了祠堂冰冷的地基深處,那些被時光掩埋的聲音。
是十年前,父親林振山在辦公室裡,麵對最後一本無法銷毀的黑賬,拍案而起的怒斥與歎息。
是陸承宇的童年,在幽暗的角落裡,抱著膝蓋哭喊著“我不想變成他”的絕望回響。
是那七戶拒絕搬遷的村民,在威逼利誘下,最終簽下那份拆遷協議時,顫抖的筆尖摩擦著紙張發出的沙沙聲。
原來真相從未消失,隻是被埋得太深,深到需要用血與骨才能重新掘開。
林晚秋的嘴角,忽然牽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殘忍的笑意。
“成了!”
壁畫上的血光在青銅碗破碎的刹那不減反增,瘋狂地湧向祭台中央。
那本已清晰的陸承宇的影像,竟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實體化,蒼白的皮膚下,一條條暗金色的金屬紋路若隱若現,從脖頸蔓延至臉頰。
鏡麵臉上的驚愕瞬間化為狂喜,他看著那個即將“降臨”的完美軀殼,嘶啞地叫道:“成功了!係統正在重塑宿主!隻要再吸走你這個‘執劍者’的記憶核心,陳世昌大人就能借他的軀體,在這片土地上獲得永生!”
話音未落,他如同一隻捕食的獵鷹,五指成爪,帶著破風聲直取林晚秋纖細的脖頸!
然而,林晚秋沒有躲。
她隻是緩緩抬起鮮血淋漓的左手,用拇指,將那枚浸透了自己血液的婚戒殘片,死死地按進自己手臂上那處最深的傷口裡。
金屬的銳利邊緣與電路板,毫不留情地刺入血肉。
她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你說,執劍者需要儀式才能加冕?”
她的目光越過鏡麵的肩膀,落在那具正在被金屬化的“陸承宇”身上。
“可我爸告訴我——真正的審判,從來不需要彆人點頭。”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林晚秋猛地將手中的地質錘,狠狠插入腳下因震動而裂開的地麵縫隙之中!
以身為引,以血為媒,以那枚破碎的婚戒為信標!
她不再被動承受,而是將腦海中那奔湧咆哮的十萬記憶流,通過地質錘這個導體,逆向注入了整個地脈網絡!
嗡——!
同一時刻,整個青禾鎮,無論是在家中看電視的老人,還是在田間地頭刷著短視頻的年輕人,所有人的手機屏幕、電視屏幕,都在一瞬間被強製切換。
那不再是先前模糊不清的信號乾擾,而是一段段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三維記憶場景,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強製彈窗播放!
第一幕,是陰森的祠堂火盆邊,陳世昌那張扭曲的臉,他親手將尚是少年的陸承宇,狠狠推向燃燒的火盆,進行那場殘忍的“血契”儀式。
第二幕,是陸承宇的父親跪在地上,死死抱著陳世昌的大腿,苦苦哀求,卻被兩個黑衣人像拖死狗一樣拖走。
第三幕,是鎮政府辦公室內,林振山決然地將一本厚厚的賬本扔進火盆,熊熊火光映著他疲憊而堅毅的臉,他轉過身,仿佛對著鏡頭,一字一句地說:“這把火,遲早會照亮整個青禾。”
第四幕,檔案室的角落裡,年輕的蘇瑤陸承宇的秘書)一邊流淚,一邊用手機偷偷備份著那份寫滿了名字的“血契”名單,她的臉上寫滿了恐懼,但眼神卻無比堅定。
一幕幕,一樁樁,十年來的罪惡與隱秘,被赤裸裸地攤開在陽光之下。
青禾鎮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