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
“吱吱吱……”
如同億萬條被高溫活活燙死、燒焦的毒蟲發出的、帶著極致痛苦和怨毒的臨死尖嘯!它們重疊著,尖叫著,在他血肉深處、骨髓中央、每一個被侵蝕的神經末梢上瘋狂湧動,然後被那柄滾燙的烙鐵蠻橫地、永久地燙死成灰燼!
這超越所有感官承載極限的聲音風暴僅僅持續了一瞬。
緊接著,就是席卷一切的黑暗。
劉天堯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像風中殘燭,被劇痛吹滅。
不知在黑暗與冰冷的混沌中漂浮了多久。
一滴冰冷的水珠,“啪嗒”一聲,正砸在劉天堯乾裂起皮的眉心。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微弱的顫動都牽扯著神經深處殘留的幻痛。他極其緩慢地、一點點掀開了左眼的眼皮。
光線依舊是昏暗的。還是那盞搖曳欲熄的破油燈。還是那片遍布黴斑蛛網的汙穢天花板。但那股之前塞滿鼻腔的、令人作嘔的濃鬱腐敗草藥味和膿血腥臭,似乎……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空氣裡飄散著一種更單純的、火焰灼燒過什麼東西後特有的焦糊味,以及一種……奇怪的、類似曬乾海魚混合著新翻泥土的潮濕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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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遲鈍地歸位。
劇痛……似乎從撕天裂地的級彆,降格為一種沉重、鈍麻、卻無處不在的隱痛。遍布周身,但核心集中在右肩胛之下那片空蕩蕩的所在。
他極其小心地移動眼珠,向下看。
右臂斷口處,已經被重新厚厚地包裹了起來。不再是之前汙濁的墨綠色藥膏,而是相對乾淨些但依舊看得出泛黃)的土布條,層層疊疊緊緊纏裹著。雖然仍有大片的深紅和暗紫色暈染出來,但那種駭人的、仿佛要爆裂開的青黑色血管網已經不明顯了,滲出的液體……也沒有了那詭異瘮人的藍色熒光,呈現出一種相對正常的、帶著膿黃的暗紅色,在布條上洇開不大的一圈,被火塘微弱的暖光映著。
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億萬線蟲啃噬感和針紮般深入骨髓的冰麻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徹底焚毀後的死寂廢墟般的麻木鈍痛。
真的……弄出來了?那些啃噬他血肉、寄生在他骨髓裡的鬼東西?
“……操!這老東西!怎麼還不醒?水都滴他臉上了!”阿豹暴躁如同籠中困獸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濃重的煩躁和不耐煩,在狹小空間裡嗡嗡回響。“他媽的……這鬼地方……什麼時候能開船?!”
水珠繼續滴落。劉天堯轉動眼珠,看向聲音來源。
屋子中間那個歪斜的鐵皮爐子快要熄滅了,隻剩下些暗紅的餘燼。爐火邊的破木桌更亂了。裝著草藥的竹筒被挪開,幾塊吃剩下、已經冷硬的深褐色肉塊就是那種散發著致命油香的東西)隨便丟在一邊。之前裝著粘稠糊狀物的鐵皮罐子被撬開,裡麵空空如也。老巴裡佝僂著枯瘦的身體,正小心翼翼地把一隻缺邊豁口的粗陶碗裡裝著的東西,用小木勺一點點喂進一個癱坐在牆角的人嘴裡。
那個人是……
劉天堯昏沉的大腦需要時間去辨認。
是卡洛斯!羅頓手下那個凶神惡煞、力大無窮、差點打死他並幾乎捏碎他脊柱連接神經)的頭號打手!此刻的卡洛斯,狼狽得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他臉色灰敗,嘴唇乾裂發紫,靠著潮濕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那身標誌性的背心早就沒了,赤著肌肉虯結的上身,厚實的胸膛上胡亂纏著發黑的破布條,但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左肋下和左腿膝蓋上方!
肋下那處被千夏用肋差捅入的地方,傷口同樣裹著破布,但洇開了一大片烏紫色的乾涸血跡,還有更多的血沫隨著他每一次艱難的呼吸,從那布條縫隙裡滲出。他那條曾經強壯得足以輕鬆踢碎石頭的左腿更是可怕!腿肚子腫脹得發亮,皮膚呈現出一種極為不祥的黑紫色,從膝蓋上方一直蔓延到腳踝!褲子被剪開,傷口暴露在外,竟是一大片深可見骨、邊緣如同被墨汁浸染的潰爛!那潰爛處的皮肉如同被潑了濃硫酸,甚至能隱隱看到泛著死白的骨頭!一股遠比之前劉天堯斷臂處膿血更加腥臭、帶著腐敗甜膩的氣味正從那裡散發出來!
是老巴裡那鍋煮出來的怪味“燉肉”味!
老巴裡乾枯的手指捏著小木勺,正將陶碗裡一種深紅色、質地如同半凝固淤泥般、散發出刺鼻辛辣和腥臊混合氣味的糊糊,一點點灌進卡洛斯因痛楚和惡心而緊閉的牙關。卡洛斯每被灌入一口,身體就劇烈地抽搐一下,喉嚨裡發出壓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
阿豹焦躁地在爐子邊踱步,如同一頭隨時會暴起的猛獸。他魁梧的身軀使得這原本就狹小的空間更加逼仄。他時不時惡狠狠地瞪一眼角落裡的卡洛斯,眼神裡沒有絲毫憐憫,隻有赤裸裸的殺意和極度不耐煩。卡洛斯似乎感受到那目光,渾濁失焦的眼睛努力抬起來,想要迎上,卻隻剩下空洞的痛苦和瀕死的虛弱。
劉天堯的視線緩慢地移動,越過破桌子,落在床腳邊地上一灘狼藉的汙物裡。那是他之前吐出來的東西。但其中……格外紮眼的,是幾團深棕色、形狀扭曲、比指頭略粗、表麵布滿焦黑卷須狀物,像是被油炸透了的巨型肉蟲殘骸!它們被包裹在半透明的黏液和血塊之中,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臊腐臭。
那就是……被烙鐵燙出來的……寄生在他身體裡的……“鑰匙蟲”?
“咳……咳……”劉天堯喉頭滾動,肺部拉扯著發出嘶啞的輕咳,牽動全身的傷口,傳來一陣緊密的鈍痛。
“操!醒了?天堯哥?!”阿豹猛地回頭,銅鈴眼瞪得溜圓,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邊,巨大的身影幾乎將劉天堯完全罩住。他臉上瞬間爆發的狂喜如同撥雲見日,“我就知道你死不了!操!你他媽嚇死老子了!”他粗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劉天堯沒受傷的左肩上,動作依舊莽撞,但已經下意識地收了幾分力道。
“……豹子……”劉天堯的聲音如同被車輪壓過,氣若遊絲,每一個音節都伴隨著胸腔的悶痛。“……你……怎麼……”
“閉嘴!先彆問!”阿豹凶巴巴地打斷他,動作卻利索地抄起桌上一個臟兮兮、布滿缺口的破搪瓷缸子,裡麵小半缸渾濁不堪的水。“喝水!快喝兩口潤潤!老東西!他醒了!人現在沒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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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巴裡慢吞吞地放下手裡的小陶碗和木勺,卡洛斯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下去,發出痛苦的喘息。老巴裡佝僂著轉過來,渾濁的黃眼珠在劉天堯臉上和他裹著土布條的斷臂處掃過,尤其是在那布條上暗紅色而非藍光的暈染處停留了一瞬。他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咯”聲,像是不耐煩,又像是某種認可。他沒有回答問題,隻是渾濁的目光越過阿豹,落在門縫外那片被昏暗天光勾勒出的、更加昏暗的雨巷深處,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麼。
“……快了……”阿豹似乎聽懂了他的潛台詞,或者說習慣了這老東西的啞謎,他臉色一沉,眼中最後一點喜色迅速被凝重和焦慮覆蓋。
劉天堯在阿豹的幫扶下,就著那隻缺口搪瓷缸,小口抿了幾口那渾濁苦澀的臟水。水流過火燒火燎的喉嚨,帶來一絲冰冷的撫慰。
意識在一點點凝聚。
混亂的記憶碎片也開始湧入腦海。
金庫的慘白燈光,羅頓貪婪的嘴臉,卡洛斯冰冷的鐵拳,安娜倒在血泊中的冰冷身體……
千夏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
那個扛走安娜屍體、手腕上帶著猙獰烏鴉紋身的男人……
他腳邊沾滿泥漿草屑的膠靴……
泥濘裡那個被倉促塗抹的魚形標記……
和……他被徹底擊潰意識前,被丟在他臉旁邊血汙裡的那個濕漉漉的……沾滿新鮮濕泥的油布包!
劉天堯的瞳孔猛地收縮!如同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進!
油布包?!
他用儘力氣猛地抬頭,腫脹的左眼如同被吹滅的燈籠燭芯,迸射出駭人的銳光!
他的視線瘋狂掃視這間狹窄、肮臟、堆滿破爛的小屋。
爐火?桌子?瓶罐?地上卡洛斯的死狗樣?阿豹的焦躁?……
沒有!沒有那油布包!
“……包裹……”他聲音嘶啞,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和冰冷,“……那……油布……”
阿豹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什麼包裹?水?還要?”他誤會了,拿起破缸子又要遞過來。
“不是!”劉天堯猛地掙開他的動作,牽動傷口疼得一陣抽氣,眼神卻死死盯住阿豹,“……我暈倒……前……有……油布……包!濕的!帶泥!”他語無倫次,但每一個詞都像淬了冰。
阿豹看著劉天堯那驟然繃緊、仿佛地獄歸來般的眼神,終於反應過來。他魁梧的身體停頓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有後怕,有猶豫,還有一絲……冰冷的沉重。
他緩緩地、極其謹慎地側過身體,露出了身後爐子旁那片被火光勉強照亮的肮臟牆角。
牆角堆著幾個散發腐爛草木黴味的破筐和一個裂了縫的空木箱。
就在木箱旁邊,靠著潮濕黴腐木牆的地方。
那個油布包裹,正靜靜地躺在一小片被爐火映得半明半暗的乾泥地上。
深綠色、厚重的油布,緊緊卷成幾圈,表麵依然覆蓋著一層半濕半乾的黃褐色泥漿,邊緣沾著一些汙黑的泥點和斑駁暗紅的……血跡。它像一塊剛從河底淤泥裡撈出的、包裹著秘密的沉重石碑,與周圍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沉默地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存在感。包裹的側邊,靠近卷口的地方,一大片深褐色的、如同血跡浸透又乾涸的暗斑格外刺眼。
油布的其中一角,似乎曾被極其匆忙或者粗暴地撕開過,沒有完全展開,就那麼不規整地向上翹著。隱約露出裡麵……是紙?帶著某種字跡的紙?但更刺眼的是,在那被撕開的邊緣縫隙處,在油布和裡麵紙張之間,似乎……殘留著幾抹尚未完全乾涸的、極其暗淡的……
粘稠的……
微微反著藍綠色……
熒光的……汙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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