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帶一個人……出去……”
老巴裡嘶啞的聲音如同生鏽的鐵片在骨頭上刮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死刑宣判意味。他那雙渾濁的黃眼珠掃過阿豹焦躁狂怒的臉,最終凝固在牆角蜷縮如爛肉的卡洛斯身上。
阿豹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似乎被這冰冷的宣判凍結!他猛地扭頭看向老巴裡,那雙銅鈴大的眼睛裡不再是凶戾,而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特有的、瘋狂炸裂的猩紅!
“放你娘的狗屁!”阿豹喉嚨裡爆發出破鑼裂帛般的狂吼,魁梧的身軀因為狂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肌肉賁張得如同要衝破皮膚!“一人?!帶這老雜毛一起上船!我們三個!少一個老子活撕了你!!”他一步跨出,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巨大的拳頭裹挾著勁風,直取老巴裡那張枯槁如鬼的臉!他要這蠱惑人心的老東西立刻閉嘴!
“嘎——!”
就在阿豹的拳頭距離老巴裡的臉不到半尺之際!
一聲如同被捏碎了脖頸的、淒厲到扭曲的怪叫,猛地在角落炸響!
是卡洛斯!
這個早已瀕死、被所有人無視的羅頓頭號打手,在聽到“隻能帶一個人”的瞬間,那雙空洞失焦、渾濁渙散的眼睛裡,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燃起兩簇瘋狂絕望的火焰!喉嚨裡擠出非人的嘶嚎!他整個人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最後的力量!像一隻被踩爆的毒蟲臨死反撲,腐爛流膿的右腿在地上狠狠一蹬!
哐啷!
卡洛斯整個身體如同失控的炮彈,猛地撞翻了那個裝著猩紅“爛泥”毒藥的破搪瓷罐子!粘稠腥臭的藥漿瞬間潑灑開來!同時他那條如同注滿膿液、腫脹發亮的左腿,帶著令人心悸的破風聲,精準狠辣地朝著阿豹邁步發力支撐的小腿脛骨狠狠掃去!
目標:攻擊阿豹的支撐點!阻止他對老巴裡的攻擊!
阿豹所有心神都在老巴裡身上,哪料到背後這灘爛泥竟會突然發動偷襲!猝不及防,小腿被那帶著千鈞腐臭之力的鞭腿猛地掃中!
砰!哢嚓!
一聲悶響伴隨著清晰的骨裂聲!
“呃啊——!”阿豹痛吼一聲,壯碩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揮向老巴裡的拳頭一歪,整個人被巨大的慣性帶著向前踉蹌撲倒!重重砸在那堆散發著腥臊腐敗惡臭的爛漁網上!朽爛的漁網被他魁梧的身軀砸得寸寸碎裂,腥臭的粘液和腐爛魚鱗沾滿了他半邊身子!
卡洛斯一擊得手或者說成功阻止了阿豹攻擊老巴裡),身體也徹底軟了下去,如同被抽掉了最後一根筋,癱倒在地,口中湧出帶著膿血碎塊的汙血,胸膛劇烈起伏,眼看隻剩最後幾口氣。
“豹子!”劉天堯嘶啞的聲音響起,帶著破鐵皮摩擦的尖銳!他的身體因為過度緊繃而陣陣抽搐,但此刻他所有的注意都被老巴裡接下來的動作死死抓住!
在老巴裡的腳下,那個被卡洛斯撞翻搪瓷罐瞬間噴濺出的猩紅藥漿,有幾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腳邊那個油布包裹上!粘稠發黑的藥漿浸透了油布一角。
而老巴裡——
在阿豹被絆倒、卡洛斯瀕死的短暫空檔,他那雙昏黃眼珠裡第一次掠過一絲清晰的……目的達成後的陰冷!他對地上激烈到白熱化的爭鬥毫無興趣,甚至連腳下的藥漿都懶得避開。
快!快得不可思議!
這個一直佝僂著、看似風燭殘年的老東西,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瞬間爆發的爭鬥吸引走的間隙,猛地彎腰!
枯瘦如同鷹爪般的手閃電探出!
不是攻擊任何人!更不是為了保護那個油布包裹!
他的目標明確到了極點——那隻沾滿了半凝固藥漿的破搪瓷罐!
他精準無比地一把撈起那個翻倒的、邊緣沾滿藥漿的破罐子,在肮臟的褲腿上隨意抹去外層滾落的臟汙,將罐口猛地朝下,對著他自己腳下那個被藥漿浸透了一角的油布包裹——
用力一扣!
啪嗒!
那破罐子如同倒置的印章,嚴嚴實實地扣在了油布包裹被藥漿浸染的部位!
動作迅捷、隱蔽、目的明確到令人頭皮發麻!
老巴裡佝僂的身體借勢站直,像一切從未發生,枯樹皮般的臉沒有任何表情,隻把那倒扣了罐子的油布包裹,如同踩著垃圾般,依舊穩穩地踩在泥濘肮臟的腳底下。一切都在毫厘之間完成。
劉天堯的瞳孔因為驚駭和劇痛縮成了針尖!
他看到了!
阿豹掙紮著想從那堆腥臭腐網中爬起,怒罵被劇痛和震驚壓回了喉嚨。劉天堯趴在地上,冰冷的泥漿和斷臂傷口的撕扯感讓他幾欲昏厥,但他的目光卻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牽引,死死盯著那片被他攥在左手手心裡、沾染著藍綠色熒光的油布碎片!
就在剛才卡洛斯爆發、阿豹踉蹌、老巴裡倒扣罐子的一瞬間,那塊粗劣草紙上被藍綠汙跡半遮半掩、倉促寫下的血字,因為油布的撕裂和角度的變動,以及屋內搖曳燈光的閃爍——
終於露出了更清晰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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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深褐近黑、早已凝固發硬的血漬書寫。
倉促!潦草!每一筆都帶著死前的驚悸和刻骨恨意!
露出來的那片區域,不再是模糊的斷句。筆跡混亂得幾乎無法辨認,但有幾個詞,像是用淬毒的刻刀,深深鑿進了劉天堯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
“……勿入金籠子……”
下麵似乎是一個名字,被油汙和熒光沾染,比劃斷續變形,但隱隱是兩個字的結構,第一個字的偏旁似乎是……
“……刀?”
而最下方,在那片被汙跡暈染開、邊緣模糊的位置,一個名字,一個在血泊中掙紮著寫下的名字,清晰無比地、如同燒紅的烙鐵般,猛地燙穿了他冰冷的意識——
“安娜!!!”
鮮血瞬間湧上劉天堯的眼眶和大腦!
“呃……”喉嚨裡發出被掐斷的悲鳴,斷臂創口因為心臟的狂湧噴張而傳來崩裂般的劇痛!視野一片血紅!
安娜!
安娜的血書?!她在警告誰?她寫下了什麼?!她……她在哪裡?!
篤篤篤篤篤!
木板門後的敲擊聲驟然變得密集如暴雨!急促!瘋狂!帶著穿透木板的巨大力量!整個門框都在劇烈顫抖!“砰!砰!砰!”仿佛有堅硬的物體在狠狠撞門!催命符一般!
“操!!!”阿豹終於掙紮著從爛魚堆裡爬了起來,半邊身體沾滿腐臭的黏液,染著卡洛斯掃腿留下汙血泥垢的左小腿脛骨處鑽心的痛,讓他的臉都扭曲了!但更大的怒火在胸腔燃燒!他抄起腳邊一塊斷裂的厚重船板碎片,如同狂暴的犀牛,不再管任何阻礙,朝著那扇瘋狂震顫的木板門狂衝而去!他要砸碎這該死的門!砸碎外麵催命的鬼東西!
“彆……!”
劉天堯撕心裂肺的嘶喊被堵在喉嚨深處!他看著阿豹瘋狂的背影,又猛地看向被老巴裡踩在腳下、倒扣著破罐子的油布包裹!那上麵有安娜的血!有她的警告!他必須拿到!
可就在這時!
角落裡,如同爛泥般癱軟瀕死的卡洛斯,在狂亂密集的敲擊聲和阿豹的咆哮聲中,全身最後抽搐了一下!他猛地抬起頭,那張被刀疤破壞的臉因為垂死掙紮而徹底扭曲變形,唯一能動的右手左臂在之前的金庫混戰中不知何時已然不見)如同垂死的毒蛇,猛地伸向劉天堯這邊!
不是攻擊!
而是用沾滿膿血汙穢、指甲縫都黑黃的手指,顫抖著、痙攣著,用儘最後一絲殘存的生命力,瘋狂地在潮濕肮臟的泥地上劃拉著!
他的眼睛鼓得快要凸出眼眶,布滿絕望的血絲,死死地、死死地瞪著劉天堯!嘴巴大張,肺部像破風箱,試圖發出聲音,卻隻有血沫不斷湧出。
“他……?”阿豹衝到門前的腳步被卡洛斯這詭異的舉動驚得頓了一下,提著木板碎片的手下意識頓住。
地上!
就在卡洛斯顫抖、痙攣的手指下!
泥地裡被劃出的痕跡濕滑、斷續模糊,但勉強能看出幾個扭曲的符號!
那是……
一個極其簡陋、用線條勾勒的……烏鴉輪廓?!
烏鴉展開的翅膀如同扭曲的十字!而在烏鴉的心臟位置,卡洛斯的手指反複用力、甚至摳進泥裡,點出了一個深深的血點!血點周圍混著膿黃的組織液!他的指尖已經血肉模糊!
烏鴉紋身!!
是那個扛走安娜屍體、手腕內側有著烏鴉白骨紋身的男人!!!
卡洛斯認識他?!他在指什麼?!安娜被帶去了哪裡?!
卡洛斯的喉嚨裡發出一串破碎模糊的音節,每一個音符都混著汙血:“……烏……血點……錨……找……安娜……”
他的聲音陡然中斷!
那隻摳點著“烏鴉心臟血點”的手猛地僵直!
緊接著,他全身如同被抽空氣的皮囊,轟然癱倒!
汙濁的血緩緩從他口鼻湧出,那雙瞪得滾圓、死死盯著劉天堯的眼睛,瞬間失去了最後一點生機光芒,凝固成一片毫無生氣的死灰色。
他死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滿地血泥畫出了一個指向烏鴉心臟的絕望標記!
就在卡洛斯倒斃氣絕的瞬間!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金屬簧片彈開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