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合著鐵腥和海藻腐敗氣息的汙水,淹過了劉天堯的小腿肚。每一次挪動腳步,渾濁的水下便翻騰起一片渾濁的黑色沉澱,攪動著更加刺鼻的惡臭。冰冷刺骨,如同無數細小的毒針紮進裸露傷口。斷裂的臂骨末端在每一次震動中,都傳來被冰水浸泡後的、帶著鈍重撕裂感的劇痛,像有電鑽在裡麵攪動神經。左耳根被撕裂的傷口麻木中帶著持續不斷的灼痛,粘稠的血水混著汙水糊滿了半邊臉,凝結發硬,視野被切割得狹窄而傾斜。
唯一支撐他殘軀的,是胸腔深處那股被仇恨和絕境點燃、混合著烙印冰火交織的滾燙。
他顫抖的左手,那唯一能動的肢體,裹滿了渾濁的汙物和粘膩的苔蘚,正死死攥著那張剛剛從汙水中撈起的塑料密封袋。冰冷、濕滑、沉重,仿佛是握著深潭裡的水鬼皮膚。
袋子裡的東西在慘淡光線下掙紮著顯露輪廓:
?幾張紙頁:被水浸透,紙麵已經糊開一片片淡黃的汙漬,邊緣卷曲破損。但上麵幾行打印的數字和字母標識依然清晰可見,像是某種項目的序列號,後麵綴著巨大的金額數字,後綴是——usd。另一張紙的頂端抬頭隱約是某個他似乎在安娜賬目上見過的海外空殼公司花體ogo。
?安娜的照片:緊身背心勾勒出她侵略性的線條,高馬尾下那雙眼睛即使在模糊的水光後,依舊帶著仿佛能刺穿人靈魂的野性與桀驁。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此刻在這陰冷地獄裡,像是對他無能的極致嘲諷。
?紙頁背麵細小的刻痕:“…備用密鑰…四號通道儘頭…防爆門…啟動代碼:錨破荊棘…”
“錨破荊棘…”劉天堯喉嚨裡滾動著嘶啞的氣音,血水和鐵鏽味在喉間彌漫。左手攥著的,不止是冰冷的袋子,還有那枚沾滿汙血的扭曲微型鐵錨掛墜。它冰冷的棱角死死壓著胸口那顆詭異魚形烙印,兩者仿佛產生著某種冰涼的共鳴,每一次觸碰都帶來一陣針紮般的刺痛!
備用密鑰!防爆門!
是什麼門?在哪裡?裡麵藏著安娜所謂的“備用方案”?還是……指向更深處她軍火家族秘密的線索?最關鍵的是,這個“錨破荊棘”……這冰冷殘酷的隱喻!
來不及細想!
頭頂上方——通風管道的方向!
嘩啦!
一聲粗暴的金屬撞擊聲!帶著憤怒的吼叫隱隱傳來!
“操!快!那小逼崽子肯定在下麵!我看見血滴子斷斷續續往裡頭去了!”一個粗嘎的聲音,帶著濃烈的碼頭腔,正是之前冷藏庫門口那個刀疤臉打手的嗓音!
“媽的鑽耗子洞!弄死他!金四爺等著呢!”另一個聲音急切附和,伴著更多腳步踩在冰冷管道上的哐當聲!
手電筒的光柱,帶著強烈的敵意和冰冷,瞬間撕破了下水道的部分黑暗!光柱在水麵掃動,渾濁的水麵被攪動出快速移動的光斑。
劉天堯僅存的右眼瞳孔猛地收縮!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鐵手攥緊!寒意瞬間沿著脊椎炸開!他猛地將塑料袋和微型錨墜一起死死塞進殘破褲腰帶深處!冰冷的塑料和金屬貼著皮膚,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沒有退路!隻能往四號通道深處衝!
他拖著沉重冰冷的殘軀,幾乎是半爬半蹚地在及膝深的冰冷汙水中狂奔!每一次踩下,都激起一片惡臭的水花!汙水下的地麵堅硬而濕滑,布滿尖銳的碎石和纏繞的水草藤蔓!冰冷的藤蔓帶著倒刺,刮擦著他的小腿,留下細密的血痕!水麵上漂浮著腐爛的老鼠屍體和不知名的汙穢雜物!濃烈的腐爛和金屬鏽蝕氣息混合成粘稠的毒氣,死死堵在口鼻之間!
身後!光柱越來越近!如同索命的絞索!沉重的踩水聲和粗魯的叫罵聲越來越清晰!他甚至能聞到風中傳來追兵身上那股劣質煙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看到影子了!在那邊!”一聲狂吼!
“砰砰砰!”幾聲沉悶的槍響!子彈帶著尖銳的嘯叫,擦著劉天堯的耳側飛過,狠狠砸在側壁冰冷潮濕的水泥牆上,迸出刺眼的火星和碎石粉塵!強大的衝擊波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頭頂破敗的管道簌簌掉落下更多鐵鏽和汙物!
“操他媽的!給老子站住!”刀疤臉打手猙獰的怒吼聲幾乎是貼在身後響起!
下水道前方出現了岔路!一邊水更深,通往更幽暗的地底;另一邊較窄,牆壁上模糊地塗著一個幾乎褪色的、油漆刷子寫就的巨大數字——“3”!旁邊掛著一個破損的、寫著“4”的牌子歪倒在水裡!
四號!儘頭!防爆門!
右轉!
冰冷的水花四濺!
劉天堯用儘最後的氣力,一頭紮向那條更狹窄的、彌漫著冰冷白霧的通道!那“4”字牌被他一腳踏入汙水更深!
這裡的寒氣更重!汙水表麵漂浮著一層薄薄的、帶著油光的冰碴!牆壁兩邊覆蓋著厚厚一層滑膩的白色霜晶!無數冰冷潮濕、如同黑色鐵線蟲般的粗大管道盤根錯節地暴露在外!冰冷的蒸汽從管道縫隙裡絲絲縷縷地滲出,帶著一股工業氨水的刺鼻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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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衝入這條通道不到二十米!
嘩啦!轟!
身後追兵也猛地湧入狹窄通道!沉重的腳步震得渾濁汙水劇烈晃動!刺眼的手電光柱如同毒蛇死死鎖定了他狼狽逃竄的身影!
“媽的!看你還往哪兒跑!”
刀疤臉打手顯然是這群人的頭目!他身材魁梧,滿臉橫肉,左臉頰那道蜈蚣狀的傷疤在慘白的光線下扭曲得格外猙獰!他顯然也凍得不輕,厚夾克都擋不住寒意,動作帶著被凍僵後的暴躁和狠厲!他幾乎是踏碎薄冰衝在最前,手中一把厚重砍刀在光柱下寒芒刺眼!
“給老子抓住他!剁碎了喂港裡養的魚!”
另外兩個打手嚎叫著左右包抄!他們穿著破舊的水手雨衣,凍得鼻頭發紅,但眼神卻如同餓狼!一個操著滿是鐵鏽尖刺的鐵鏈,另一個抓著一根沉重的撬棍!
窄道!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冰冷!劇痛!疲憊!但胸腔深處烙印傳來的灼燙幾乎要將血液煮沸!蘇婉筆記本的一角!安娜照片裡的眼睛!還有那張被刻下“錨破荊棘”的殘頁!無數的畫麵碎片在死亡的邊緣轟然炸裂!
不!他能死!但線索不能斷!他不能像條臭水溝的耗子一樣死在這裡!
“啊——!”胸腔裡憋著的那口腥甜的鐵鏽氣和無邊屈辱,化作一聲瀕死野獸般的怒吼!劉天堯在冰冷的汙水中猛地轉身!渾濁的水花炸裂開來!他唯一能動的左手,放棄了徒勞地遮擋,反而猛地抓起漂浮在身邊的一塊巨大、帶著鋒利棱角的混凝土碎片!那碎片沾滿汙物,冰冷刺骨,棱角如同刀鋒!
刀疤臉沒想到這窮途末路、半死不活的殘廢還敢回頭反撲!他獰笑著揚起砍刀,帶著猛烈的腥風,朝著劉天堯的左肩那是他現在看起來唯一能動的攻擊部位)狠狠劈下!
“找死!”
劉天堯眼中凶光爆閃!在砍刀劈落的瞬間,他沒有躲!反而迎著刀光!身體極其彆扭地向右側劇烈傾斜!整個人幾乎是後仰著砸進冰冷汙濁的水裡!冰冷腥臭的汙水瞬間將他淹沒!
刀疤臉的砍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擦著他殘破身軀的破舊外套狠狠劈空,重重砍在布滿霜晶的冰冷水泥側壁上!火星四濺!水泥碎屑亂飛!
就在刀疤臉力道用老的瞬間!
嘩啦!
劉天堯如同一條蟄伏在水底深處的毒鱷!從汙水中猛然暴起!帶起大片冰冷渾濁的水花和淤泥!冰冷的水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他那雙隻剩下野獸般瘋狂的眼瞳在黑暗中映著手電筒的光,亮得嚇人!攥著混凝土碎片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帶著他全身的殘軀爆發出的所有孤注一擲的力氣,狠狠朝著刀疤臉的下陰猛捅而去!
“呃啊——!”
一聲無法想象、帶著慘烈破音的淒厲嚎叫瞬間撕裂了下水道的寂靜!刀疤臉魁梧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掉了所有骨頭!雙目暴突!嘴巴張大到極限卻隻發出嗬嗬的氣音!臉上所有的凶狠和橫肉都扭曲成極度痛苦和無法置信的表情!他甚至來不及看清是什麼東西擊中了自己!沉重的砍刀脫手而出,哐當一聲砸進渾濁的水裡!
他像一隻被煮熟的大蝦,猛地弓起腰背,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命根要害,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如同開水沸騰的垂死掙紮聲!鼻涕眼淚口水不受控製地混合著濺起的水珠流了滿臉!身體完全失去了平衡,沉重的軀乾向前撲倒,狠狠砸進冰冷腥臭的汙水中!水花四濺!身體還在劇烈地、不受控製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