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關閉的瞬間,如同隔絕了整個世界。車外震耳欲聾的暴雨聲瞬間被削弱成沉悶的背景音,車廂內隻剩下空調低沉的嗡鳴、皮革與檀香混合的昂貴氣息,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絕望。
劉天堯幾乎在坐進後座真皮座椅的瞬間就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沉重地歪倒,頭無力地靠在冰冷的車窗上。肩背處那個被陳小川用襯衣碎布草草包紮的傷口,依舊在緩慢地向外滲著暗紅的血液,將昂貴的米白色真皮座椅染紅了一大片。他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乾裂發紫,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肺部拉風箱般的嘶鳴。那條被子彈擦傷的腿,褲管也已被鮮血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陳小川渾身濕透,泥汙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狼狽不堪。他顧不上自己,手忙腳亂地試圖扶正劉天堯的身體,手指顫抖著按壓住那不斷滲血的傷口,冰冷的觸感和溫熱的血液讓他心頭發慌。他驚恐地看向副駕駛座的安娜。
安娜沒有回頭。她優雅地靠在椅背上,側臉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被雨水扭曲的霓虹光影,仿佛後座發生的一切與她無關。隻有那雙深邃的綠眸,在車窗倒影中偶爾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
“他…他快不行了!”陳小川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快送他去醫院!求你了!安娜小姐!”
安娜緩緩轉過頭,目光平靜地掃過瀕死的劉天堯,最後落在陳小川那張沾滿血汙、寫滿驚恐和哀求的臉上。她的眼神裡沒有憐憫,隻有一種評估物品價值的冷靜。
“醫院?”安娜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帶著嘲弄的弧度,“讓警察和記者圍觀荊棘會的老大?還是讓他的仇家知道他現在像條死狗一樣躺在急救室?陳小川,你的‘天才’大腦…被恐懼燒壞了嗎?”
陳小川的心瞬間沉入冰窟!他明白了!安娜根本不會送他們去正規醫院!劉天堯的生死,完全捏在她手裡!
“那…那怎麼辦?!”陳小川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看著劉天堯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巨大的恐慌幾乎要將他吞噬。
安娜沒有回答,隻是對著駕駛座的司機,用y國語簡潔地吩咐了一個地址。司機麵無表情地點頭,方向盤一打,車子在雨夜中拐入了一條僻靜的小路。
車子在k市迷宮般的老城區巷道裡穿行了大約二十分鐘,最終停在了一棟毫不起眼的、掛著“康健醫療器械維修中心”招牌的三層小樓後門。這裡遠離主街,周圍是破敗的倉庫和低矮的民居,在暴雨的衝刷下更顯荒涼。
後門無聲地滑開。兩個穿著黑色西裝、麵無表情、氣息精悍的男人早已等候在門口,手裡提著折疊擔架和急救箱。他們動作麻利地將昏迷的劉天堯從車裡抬出,放在擔架上,迅速抬進了小樓內。整個過程沉默而高效,顯然訓練有素。
陳小川也被一個保鏢“請”下了車,幾乎是半推半搡地跟著進了小樓。
樓內與破敗的外表截然不同。穿過一條狹窄的、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走廊,裡麵豁然開朗。一個設備齊全、甚至稱得上先進的小型手術室出現在眼前!無影燈、手術台、監護儀、呼吸機、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醫療設備一應俱全,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和藥物的味道。兩個穿著無菌手術服、戴著口罩和帽子的醫生一男一女)已經等在那裡,眼神銳利而專業。
劉天堯被迅速轉移到手術台上。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心率過快,血壓極低!醫生們立刻開始忙碌起來,剪開劉天堯身上被血浸透的衣物,露出肩背上那個猙獰的、深可見骨的刀傷,以及腿上同樣血肉模糊的槍傷。護士迅速建立靜脈通道,輸血袋掛起,各種藥物被快速推注。
陳小川被隔離在手術室外的觀察間裡,隔著厚厚的玻璃窗,看著裡麵緊張忙碌的景象。他雙手死死扒在冰冷的玻璃上,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因為恐懼和寒冷而不停地顫抖。每一次監護儀的警報聲都像刀子一樣紮在他心上。
安娜不知何時也走了進來,站在陳小川身邊不遠處。她脫掉了那件酒紅色的風衣,裡麵是一件剪裁合體的黑色羊絨衫,更顯身姿窈窕。她雙手抱臂,平靜地看著手術室內,仿佛在欣賞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手術表演。
“他…他會死嗎?”陳小川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眼睛死死盯著手術台上劉天堯慘白的臉。
安娜沒有看他,目光依舊落在手術台上,聲音平淡無波:“看他的命夠不夠硬,也看…我的醫生夠不夠專業。”她頓了頓,補充道,“當然,也取決於…你的價值。”
陳小川猛地轉頭看向安娜,眼中充滿了血絲:“你什麼意思?!”
安娜終於側過頭,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眸直視著陳小川,裡麵閃爍著冰冷而精明的光芒:“‘天網’的核心算法。陳小川,我知道你把它藏起來了。國際刑警那裡隻有皮毛。把它交給我。作為交換…我可以保證劉天堯活著下這張手術台。甚至…可以讓他恢複得像個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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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網”!
又是“天網”!
陳小川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這個他為了對抗千夏等勢力而開發的ai係統,如今卻成了他兄弟的催命符!
“不可能!”陳小川幾乎是吼出來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屈辱,“‘天網’絕不能落到你們手裡!它會…”
“會什麼?”安娜打斷他,嘴角勾起一絲譏諷,“會像在國際刑警手裡那樣,導致數百萬平民數據泄露?引發道德審判?”她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壓低,帶著一種魔鬼般的誘惑,“陳小川,彆天真了。力量本身沒有善惡,關鍵在於誰掌握它,如何使用它。在我手裡,‘天網’會成為最鋒利的武器,掃平一切障礙。而在你手裡…它隻是個燙手的山芋,隻會給你和你關心的人…帶來災難。”
她目光掃過手術室裡昏迷的劉天堯:“比如現在。”
陳小川渾身劇震!他看著手術台上生死未卜的劉天堯,看著醫生們緊張地處理著那恐怖的傷口,看著輸血袋裡的液體一點點減少…巨大的痛苦和抉擇如同絞索般勒緊了他的脖子!
一邊是兄弟的性命,一邊是他堅守的倫理底線和可能引發的更大災難…
“我…我需要時間…”陳小川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無儘的掙紮。
“你沒有時間。”安娜的聲音冰冷無情,如同最後的通牒,“手術結束前,給我答案。否則…”她沒有說下去,但那未儘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
她不再看陳小川,轉身走向觀察間角落的一張皮質沙發,優雅地坐下,仿佛在等待一場無關緊要的談判結果。
陳小川如同被抽乾了力氣,背靠著冰冷的玻璃牆,緩緩滑坐在地上。他雙手抱頭,指甲深深陷入頭皮,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和掙紮而劇烈顫抖。手術室裡監護儀的每一次滴答聲,都像是催命的鐘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手術室裡,醫生們的動作快而精準。肩背的刀傷被徹底清創,碎裂的骨頭被小心複位固定,血管被一一結紮縫合。腿上的槍傷也被仔細處理,取出彈片,止血縫合。輸血袋換了一袋又一袋,劉天堯的臉色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出的好轉,但呼吸依舊微弱,監護儀上的數字依舊在危險的邊緣徘徊。
陳小川的心如同在油鍋裡煎熬。他看著安娜平靜地坐在沙發上,甚至悠閒地端起一杯不知何時送來的咖啡,輕輕抿著。那從容的姿態,更讓他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力。
就在手術似乎接近尾聲,醫生開始進行最後的包紮時,陳小川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手術室牆壁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裡掛著一個用於放置備用手術器械的金屬托盤架。托盤架光潔的不鏽鋼表麵,如同鏡子般,清晰地反射著手術室內的景象。
而在那反射的景象中,陳小川清晰地看到——那個正在給劉天堯縫合最後幾針的、戴著口罩的男醫生,在他那身無菌手術服的左胸口位置,一個極其微小的、用銀線繡成的、幾乎與白色布料融為一體的標記——一朵線條簡潔優雅的白色木槿花!
又是木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