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嗚哇——!”
嬰兒的啼哭聲,如同穿透地獄陰霾的第一縷晨曦,在崩塌礦道的死寂與血腥中倔強地響起。微弱,卻帶著一種撼動人心的、原始的生命力。聲音在潮濕冰冷的空氣中震顫,撞在扭曲的鋼梁和滴水的岩壁上,激起短暫的回響。
安娜癱倒在冰冷濕滑、布滿碎石和煤渣的地上,渾身濕透,沾滿淡藍色的粘稠液體和自己的血汙。她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因為劇痛和失溫而發紫,身體因為分娩的餘痛和極度的虛弱而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汗水、淚水、血水和粘液混合在一起,在她臉上肆意流淌。但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地、充滿一種近乎神聖光輝般地盯著自己懷中那個小小的、正在奮力啼哭的生命!
那是一個渾身沾滿血汙和白色胎脂、皮膚皺巴巴泛著紅暈的嬰兒。臍帶還連接著母體,在冰冷的空氣中微微顫動。小小的手腳胡亂地蹬踹著,發出響亮的、帶著不滿和抗議的哭聲。他她)是那麼小,那麼脆弱,卻又那麼……頑強!在這充斥著死亡和絕望的地獄裡,倔強地宣告著自己的降臨!
“孩子……我的孩子……”安娜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疲憊。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撫摸嬰兒的臉頰,手指卻因為脫力而劇烈顫抖,最終隻是無力地垂落在嬰兒沾滿血汙的繈褓旁。
“安娜!撐住!撐住啊!”陳小川跪在她身邊,手忙腳亂。他撕下了自己破爛不堪的工裝外套裡唯一還算乾淨的襯裡,小心翼翼地、笨拙地擦拭著嬰兒身上的血汙和粘液。他的動作極其生硬,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虔誠的謹慎。看著那小小的、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粗糙的手掌下扭動啼哭,這個經曆過無數血腥和黑暗的男人,眼中第一次湧出了滾燙的、混雜著巨大喜悅和深沉悲痛的淚水!他猛地想起什麼,抬頭看向幾步外劉天堯那具冰冷僵硬的軀體,心臟像是被一隻冰手狠狠攥住,劇痛瞬間淹沒了初生的喜悅!
“堯哥……堯哥……”陳小川的聲音哽咽著,帶著無儘的悲愴,“你看到了嗎……你的孩子……他她)……他她)活下來了……”淚水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嬰兒皺巴巴的皮膚上。
千夏站在幾步開外,如同被遺忘的雕塑。她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死死釘在那個啼哭的嬰兒身上。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凍土般的漠然。但她的瞳孔深處,卻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劇烈地收縮、擴張著!翻湧著極其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浪潮——震驚?茫然?一絲被強行壓製的……悸動?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寒意?!
她的右手,下意識地、極其緩慢地撫上了自己左臂那道被毒針劃傷的傷口。傷口邊緣的皮肉已經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紫色,微微腫脹,火辣辣的灼痛感正順著血管向上蔓延。那刺痛感,如同毒蛇的尖牙,時刻提醒著她黑暗中的致命威脅。而控製麵板上那行幽靈般的授權信息——【授權人:林雪】——更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腦中瘋狂盤旋!
林雪!那個被劉天堯親手沉入冰冷大海的女人!那個她親眼看著消失在波濤中的“棋子”!她的基因指令……怎麼可能在最後關頭覆蓋老羅斯的最高權限?!她到底是誰?!她……真的死了嗎?!
一股混雜著驚疑、忌憚和一絲被愚弄的暴怒,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侵蝕了千夏的神經!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讓她瞬間清醒!
就在這時——
“呃……咳咳咳……”安娜突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嗆咳!身體猛地弓起!臉色瞬間由慘白轉為一種可怕的青灰色!她懷中的嬰兒似乎感應到母親的痛苦,啼哭聲也變得更加尖銳和不安!
“安娜!你怎麼了?!”陳小川大驚失色!他慌忙扶住安娜的肩膀,發現她的身體正在迅速變冷!呼吸變得極其微弱和急促!產後大出血?!還是……毒針的毒素發作了?!
“孩子……我的孩子……”安娜艱難地喘息著,眼神開始渙散,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懷中的嬰兒艱難地、顫抖著……推向陳小川的方向!“小川……帶……帶他她)……走……離開……這裡……”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滿了無儘的眷戀和絕望的哀求!
“安娜!彆睡!看著我!看著我!”陳小川急得雙目赤紅!他一手緊緊抱住啼哭的嬰兒,另一隻手死死抓住安娜冰冷的手腕!他能感覺到她的脈搏正在飛速減弱!“千夏!救她!快想辦法救她!!”他猛地抬頭,朝著千夏嘶吼!聲音裡充滿了絕望的乞求!
千夏的身體微微一震。她冰冷的視線從嬰兒身上移開,落在安娜那張迅速失去生氣的臉上。那雙曾經充滿狡黠和熾熱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對生命的不舍和對孩子的無儘牽掛。千夏的嘴唇極其細微地抿了一下。她緩緩抬起手,不是去拿急救包,而是……伸向了自己腰間那柄沾滿血汙的戰術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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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一閃!
“噗嗤!”
匕首精準地割斷了連接嬰兒和母體的臍帶!動作快如閃電,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啊!”安娜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哼,身體猛地一顫!
陳小川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因臍帶斷開而哭得更加響亮的嬰兒!
千夏看都沒看安娜。她迅速從自己破爛的風衣內襯撕下一條相對乾淨的布條,動作粗暴卻異常精準地,將嬰兒臍帶的斷口死死紮緊!防止失血!然後,她再次撕下另一條布,將啼哭掙紮的嬰兒如同包裹一件易碎品般,草草裹了起來!動作沒有絲毫溫情,隻有一種冰冷的、完成任務般的效率!
“抱好!”千夏將裹好的嬰兒塞回陳小川懷裡,聲音冷硬如鐵,“她不行了。毒素……已經侵入心脈。”她的目光掃過安娜迅速灰敗下去的臉色和嘴角滲出的暗黑色血沫,眼神裡沒有任何波瀾,隻有一片凍土的漠然。“準備走。這裡撐不了多久。”
“不!不可能!!”陳小川抱著啼哭的嬰兒,看著懷中氣息奄奄的安娜,發出絕望的嘶吼!“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救她!千夏!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堯哥的孩子!!”淚水混合著血汙,在他臉上肆意橫流。
安娜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轉動眼珠,望向地上劉天堯冰冷的身影。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化為一聲極其微弱、帶著無儘遺憾和眷戀的歎息……手臂無力地垂落……眼睛緩緩合上……胸膛……徹底停止了起伏……
“安娜——!!!”陳小川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嚎!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般將他瞬間吞沒!他緊緊抱著懷中啼哭不止的嬰兒,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短短幾分鐘內,他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兄弟!失去了如同妹妹般的安娜!巨大的打擊讓他幾乎崩潰!
千夏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她迅速蹲下身,在安娜冰冷的屍體上摸索著。很快,她從安娜緊貼胸口的內衣暗袋裡,摸出一個被防水塑料包裹的、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微型數據芯片。芯片的一角,刻著一個極其微小的、如同荊棘纏繞的字母“a”——安娜的標記。千夏眼神微凝,毫不猶豫地將芯片塞進自己貼身的口袋。
然後,她站起身,目光掃過地上劉天堯冰冷的屍體。她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那雙冰冷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快得無法捕捉。她最終沒有停留,徑直走向老羅斯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她蹲下,在那件昂貴的西裝口袋裡快速翻找著。幾秒鐘後,她摸出了一把造型奇特、泛著烏光的金屬鑰匙——正是劉天堯手腕上那副沉重鋼銬的鑰匙!還有一枚鑲嵌著黑色寶石、刻著羅斯家族徽記的戒指。
千夏將鑰匙和戒指收起,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她站起身,看向抱著嬰兒、跪在安娜屍體旁失魂落魄的陳小川,聲音冰冷地命令道:“走!帶上孩子!追兵馬上就到!”
陳小川如同被驚醒的夢遊者,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血淚和刻骨的仇恨!他死死盯著千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走?!堯哥和安娜……他們的屍體……我們不能……”
“想死就留下!”千夏厲聲打斷他,槍口猛地抬起,指向礦道深處傳來越來越清晰腳步聲的方向!“想讓孩子給他們陪葬,你就繼續哭!”
孩子!
這兩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陳小川心上!他猛地低頭,看向懷中依舊在啼哭的嬰兒。那張皺巴巴的小臉上,依稀能看到劉天堯的輪廓和安娜的影子……這是堯哥和安娜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一股混雜著巨大悲痛和決絕責任的力量,瞬間注入陳小川瀕臨崩潰的身體!他猛地用沾滿血汙的袖子擦掉臉上的淚水和血漬!眼神變得如同受傷的孤狼般凶狠而堅定!他小心翼翼地將嬰兒護在懷裡,用撕下的布條牢牢固定在胸前。
“堯哥……安娜……你們放心……”他對著地上的屍體,嘶啞地低語,“我陳小川……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一定……一定把孩子……帶出去!”他掙紮著站起,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跟上千夏的腳步。
千夏最後掃了一眼這片血腥的修羅場——劉天堯冰冷的屍體、安娜失去生息的軀體、老羅斯死不瞑目的猙獰麵孔……她的目光在劉天堯手腕上那副已經失去紅光、變得黯淡的鋼銬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槍口警惕地指向礦道深處,率先踏入那片更加濃重的黑暗!
陳小川抱著啼哭的嬰兒,踉蹌著緊隨其後。就在他即將邁入黑暗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劉天堯……
就在這一瞥之間!
借著遠處應急燈最後一絲微弱閃爍的光線,他似乎看到……劉天堯那隻垂落在冰冷地麵、沾滿血汙的手……極其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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