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板在身後無聲合攏,將地麵上微弱的月光和海風徹底隔絕。突如其來的、近乎絕對的黑暗和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劉天堯和伊莎貝爾。空氣凝滯,帶著一股濃重的、陳年灰塵混合著金屬鏽蝕和某種化學試劑的刺鼻氣味,直衝鼻腔。
伊莎貝爾下意識地抓緊了劉天堯的胳膊,指尖冰涼。黑暗中,隻能聽到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劉天堯穩住身形,左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巧的強光手電——這是從之前乾掉的殺手身上搜刮來的戰利品。他按下開關,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
他們正站在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的金屬階梯頂端。階梯鏽跡斑斑,扶手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踏足。光柱向下掃去,階梯深不見底,沒入更深的黑暗之中。通道兩側是冰冷的混凝土牆壁,布滿了裂紋和滲水的痕跡,一些地方凝結著白色的硝狀物。
“走。”劉天堯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顯得有些沉悶。他率先邁步,小心翼翼地踩著吱嘎作響的階梯向下走去。伊莎貝爾緊緊跟在他身後,一隻手扶著冰冷的牆壁,另一隻手仍下意識地護著裝有父親筆記的包裹。
每向下一步,空氣中的壓抑感就加重一分。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隻有偶爾從牆壁深處傳來的、不知是水滴還是金屬熱脹冷縮的細微“嘀嗒”聲,更添了幾分陰森。
階梯盤旋向下,似乎沒有儘頭。走了大約五六分鐘,前方終於出現了平坦的地麵。階梯儘頭連接著一條寬闊一些的走廊,走廊兩側是一扇扇緊閉的、厚重的金屬門,門上沒有窗戶,隻有編號牌,但字跡大多已經模糊不清。地上散落著一些廢棄的文件紙和破碎的玻璃器皿。
這裡像是一個被遺棄多年的地下實驗室或者檔案庫。
“根據筆記,樣本庫和核心數據室應該在更深處,靠近備用能源室的地方。”伊莎貝爾借著燈光,快速翻閱著筆記的複印件,手指點著一個手繪的、極其簡略的示意圖。
劉天堯點點頭,手電光掃過走廊深處。他的右腿傳來一陣隱隱的酸痛,右手的麻木感也持續存在著,提醒著他時間的緊迫。他必須找到那個可能存在的“原始血清”。
兩人沿著走廊謹慎前行,腳下的灰塵積了厚厚一層,留下清晰的腳印。劉天堯警惕地注意著兩側的門戶和前方的陰影,任何一點異響都讓他肌肉緊繃。
在經過一扇半掩著的、標著“檔案室03”的金屬門時,伊莎貝爾忽然停住了腳步。
“等等,”她低聲說,目光投向門內,“筆記裡提到,早期的一些非核心實驗記錄和人員檔案存放在這類房間,也許……有關於‘守護者’計劃更早的信息?”她看向劉天堯,眼中帶著探尋。她知道,劉天堯最想知道的,恐怕是他自己的來曆。
劉天堯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他確實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成為那個該死的“七號”的。
他輕輕推開沉重的金屬門,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手電光射入室內,照亮了一個布滿灰塵和蛛網的空間。裡麵是一排排老舊的金屬檔案櫃,很多櫃門都敞開著,裡麵的文件散落一地,顯然曾經被匆忙地翻動過。
兩人走進檔案室,空氣中彌漫著紙張黴變的氣味。伊莎貝爾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幾張散落的文件紙,借著燈光仔細辨認上麵模糊的字跡和圖表。
“這些……好像是早期的體檢記錄和……心理評估報告?”伊莎貝爾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拿起一張泛黃的紙張,上麵貼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眼神空洞、麵容稚嫩的小男孩,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樣子。照片下方,用打字機敲著一行編號:gs07。旁邊手寫備注:高攻擊性傾向,環境適應性極強,神經反射異常活躍,疑似完美載體候選。
劉天堯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張照片上。雖然年幼,但那眉宇間的輪廓,尤其是那雙帶著倔強和一絲戾氣的眼睛……與他童年時幾乎一模一樣!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瞬間席卷全身!他真的……從一開始就是被選中的“實驗品”!
伊莎貝爾又翻看了幾張紙,臉色越來越蒼白。“天堯……你看這個……”她將另一份文件遞給他。
這是一份早期的項目進度簡報,日期是近三十年前。上麵用冰冷的術語記載著:“……g係列‘守護者’種子篩選計劃初步成功,七號gs07)表現最為突出,但其生母編號04,原市碼頭工人之妻,因‘意外’暴露於高純度神經毒素身亡)的基因序列顯示存在隱性遺傳缺陷,可能導致後代出現不可控的神經退行性病變……建議對七號進行長期觀察,必要時可作為‘消耗性’樣本處理……”
劉天堯握著紙張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病症,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種被徹底否定的冰冷絕望!他的母親……根本不是簡單的吸毒過量!而是被滅口!而他,從出生起,就被打上了“消耗品”的標簽!所謂的“完美載體”,不過是隨時可以丟棄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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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畜生!”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殺意。多年來支撐他活下去的複仇火焰,此刻仿佛找到了真正的目標,不再僅僅是那些街頭仇殺,而是指向了更高處、更黑暗的幕後黑手!
伊莎貝爾看著他眼中翻騰的暴戾和痛苦,心中一陣刺痛。她輕輕握住他冰涼而顫抖的手,低聲道:“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一定。”
劉天堯猛地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汙濁的空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現在不是失控的時候。他睜開眼,眼神重新變得冰冷堅硬。“找血清的線索。”
兩人繼續在雜亂的檔案中翻找。大多數文件都已經損壞嚴重,或者被之前可能來過的清理者刻意銷毀。就在他們幾乎要放棄時,伊莎貝爾在一個倒塌的檔案櫃後麵,發現了一個半埋在灰塵裡的、小巧的金屬保險箱。箱子不大,但異常堅固,鎖具是機械密碼式的,表麵有燒灼的痕跡,似乎有人試圖強行打開但失敗了。
“這個箱子……材質很特殊,像是用來保存重要樣本或者數據的。”伊莎貝爾拂去灰塵,仔細看著鎖具旁邊的模糊標記,“筆記裡好像提到過……這種箱子通常有自毀裝置,強行破壞會觸發酸液或者高溫……”
劉天堯蹲下身,打量著保險箱。他的目光落在密碼盤上,那是一個六位數的轉盤鎖。他嘗試著轉動了幾下,紋絲不動。
“需要密碼。”伊莎貝爾蹙眉沉思,快速回憶著筆記中的內容,“父親的習慣……他喜歡用一些有特殊意義的日期組合……或者是……”
她的目光無意中掃過剛才那份提到劉天堯生母的文件,上麵有一個不起眼的編號:04。她又想起筆記中零散提到的項目啟動核心日期片段……
“試試……0?”伊莎貝爾不太確定地報出一個數字組合,這是根據她父親可能使用的加密邏輯推測的,結合了劉天堯生母編號和項目關鍵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