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雲頂閣。
離地三百米的全景旋轉餐廳,璀璨的城市夜景在腳下鋪陳開來,宛如傾倒了滿地的碎鑽。
崔哲安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輕輕摩挲著冰涼的水晶杯壁。
她今天穿了一件香檳色的絲質長裙,剪裁利落,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常年健身維持的完美曲線。妝容精致,紅唇明豔,一頭海藻般的長卷發隨意地披在肩後,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豔氣場。
她在等人。
等她的未婚夫,蘇秦。
明天,就是他們的大婚之日。一場轟動全城的世紀婚禮,牽動著江城最頂尖的兩大豪門——崔家與蘇家的強強聯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桌上的法式焗蝸牛已經失了溫度,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終於,包廂的門被推開了。
崔哲抬眸,準備好的那句“你遲到了”卻在看清門口景象時,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
蘇秦來了。
他一身高定西裝,英俊挺拔,依舊是那個江城無數名媛趨之若鶩的天之驕子。
隻是,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的臂彎裡,親密地挽著一個女人。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畫著淡妝,眼神怯怯如小鹿的女人。
安雅。
崔哲的目光,瞬間冷了下去。
她認識這個女人。蘇秦學生時代的“白月光”,一個據說為了藝術夢想遠走他鄉,三年前卻又悄無聲息回了國的女人。
“蘇秦,你什麼意思?”崔哲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平靜得像一汪結了冰的深潭。
蘇秦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適應她這種過於冷靜的反應。他將身旁的安雅往懷裡又摟緊了幾分,仿佛在汲取某種力量。
“哲哲,你先彆激動。”他開口,語氣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變的煩躁與居高臨下,“我今天帶小雅來,是想跟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談?”崔哲紅唇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目光卻像手術刀一樣,直直地刺向他,“明天就是婚禮,你現在帶著另一個女人來找我,跟我談?”
這畫麵,荒誕得像一出三流的狗血劇。
被崔哲淩厲的目光盯著,安雅下意識地往蘇秦懷裡縮了縮,眼眶瞬間就紅了,聲音細若蚊蚋,卻字字清晰地飄了過來。
“崔小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阿秦,他隻是……”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崔哲冷聲打斷。
她甚至沒多看安雅一眼,視線始終鎖定在蘇秦的臉上,那張她看了十年,曾一度以為會看一輩子的臉。
安雅的臉色一白,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委屈地咬著下唇,不再言語,隻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護欲。
果然,蘇秦的臉色沉了下來。
“崔哲!你衝我來,彆欺負小雅!她什麼都不知道!”
“嗬。”
崔哲終於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她端起麵前那杯已經放溫了的檸檬水,輕輕抿了一口。
“蘇秦,我沒時間看你們演深情戲碼。說吧,你到底想搞什麼鬼?公司的合作項目出了問題,還是你蘇家資金鏈斷了,想臨時加彩禮?”
在她看來,任何事情都可以歸結為利益。
包括這場聯姻。
她以為蘇秦今晚的失常,也不過是源於此。
然而,蘇秦接下來的話,卻徹底碾碎了她固有的認知。
“崔哲,我們之間,難道就隻有利益嗎?”蘇秦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失望與痛苦,“我以為你懂我!可你永遠都是這樣,冷靜,理智,像一台精密的儀器!你談的永遠是公司、是項目、是利益!你根本就不愛我!”
他像是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突破口,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道德製高點上的控訴。
“但是我跟小雅不一樣!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更不能欺騙你!這樣對我們三個人都不公平!”
崔哲靜靜地聽著,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慷慨激昂的表演,隻覺得渾身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不公平?
真心相愛?
在他們婚禮的前一夜,他帶著小三找上門,跟她說這些?
多麼可笑。
“所以呢?”崔哲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擺出了一個談判桌上最常用的防禦姿態,“你想說什麼?”
蘇秦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低頭,無比珍視地看了一眼懷中的安雅,柔聲說:“小雅,你先到外麵等我一下,我跟她單獨談。”
“阿秦……”安雅淚眼婆娑,一臉擔憂。
“乖,聽話。”
安雅這才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走了出去。
包廂裡,瞬間隻剩下他們兩人。
氣氛,死一般的寂靜。
蘇秦重新看向崔哲,臉上那份麵對安雅時的柔情瞬間消失,取而代de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決絕。
“崔哲,我們解除婚約吧。”